只见队列正中让出一条路来,群臣跪倒一片,远处围观的百姓正跟着如潮水般依次下拜。
让出的道路正中,一人身着皇太子衮冕,玄衣红裳,上绣九章花纹,腰系白罗大带,帽缀五彩旒珠,黄玉长缨垂于耳旁,煜然若神,正缓步向祭天台走来。
“太子哥哥?”盛霓瞠目,口中低低念出这个做梦也想不到的称呼。
乌云压城,风声呼啸,卷动太子厚重华美的官服衣角。他仿佛是踏着风霜而来,威严自生,天地亦为其俯首。
那人步步登上石阶,面目在旒珠后若隐若现,下颌线条坚毅硬朗,一双星目炯然如炬,令人不敢直视。
但不知怎的,盛霓在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一丝柔和,于是便没有收回视线,勇敢地直视着他,直视着突如其来的变故。
景迟来到盛霓身边,朝她伸出手心。
盛霓呼吸一窒,下意识顺从地将小手放在他的掌中,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从来便是这样做的。
景迟不松不紧地握住盛霓的小手,横了那两个女官一眼,那两个女官被那千钧的威压一激,慌忙跪倒,哪里还敢跟上前去。
景迟就这样牵着盛霓的手,并肩登上了祭天台。
他扶着拖着长长裙摆的盛霓转身,面向百官。
金陵百姓不明朝局,只知那位年轻玉立的青年便是当朝皇太子,足以给亲朋子孙吹上一辈子的牛,无不惊喜交加。倒是随行的一众官员,几乎被这变故惊得大脑空白。
太子景迟,他他他不是正在燕京皇城的东宫大内幽禁吗?怎么可能从天而降,出现在金陵祭天大典!
徐晏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略略抬头向祭天台上望去,只见华服男女比肩而立,宛如帝后携手般璀璨耀目。
徐晏一双手死死扣紧了地面,几乎扣出血来。
太子殿下他,绝对是疯了……
他居然,敢在祭天大典吉服出席,取谨王而代之,公然昭告全天下他已擅自解除圣上的幽禁……
这就是他所说的护佑嘉琬的方式,他疯了!
非但是徐晏,每个人心中都掀起惊涛骇浪,直到祭天台上传来皇太子沉如洪钟的一声“平身”,众人才一一惊魂未复地起身。
想当年,皇太子景迟也是威棱自树、众星拱月的存在,虽则文质尔雅,却可提刀上阵,那双雄鹰般的锐目莫可逼视,手下更是严整有方。
即便太子殿下已远离众人视线一年有余,但当他再次出现之时,早已刻进众臣骨子里的敬畏便立时死灰复燃。
所有人都沉浸在半梦半醒般的震撼里,无人留意,角落里的齐纲默默溜出了围栏。
“诸位卿家,百姓黎民。”
高耸入云的祭天台上,身着衮冕的太子携嘉琬公主之手,朗声开口。
“今日,吾等共聚于此,虔诚祭天,祈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吾深知,天之眷佑需人之勉励,地之富饶待人之和睦。”
他不疾不徐出口成章,盛霓被他牵着手,自上而下俯视百官及偌大金陵城,先前的紧绷和不安渐渐散去。
盛霓不知太子哥哥为何会突然出现,但她从白夜的身手和人脉便能看出,太子哥哥迟早会东山再起。有了白夜这个伏笔,似乎太子亲身出现,又显得顺理成章了。
今日,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否是太子起复计划的一环先是借徐晏之手改换了谨王景选的容貌,让他无法出现在人前,而后亲自现身,以太子之人担任司祭官,与她一同登上祭天台这一切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
至少有一件事盛霓可以确定,有太子哥哥在,她今日必不会被谨王算计了。
“我景氏一族,当承先朝盛氏之遗风,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愿大延如日月之明、如磐石之坚,筑牢社稷之基。”
盛霓听着字字铿锵深沉,悄悄侧头望向身侧的太子。
太子哥哥拿她当棋子也好、幌子也罢,若无太子哥哥指点,她哪里能找出姐姐暴毙的疑点,这一路又如何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