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这件事,完完全全地,包装成了一个年轻人为了反抗包办婚姻,而向母亲生前的好友求助的故事。
伊莎贝拉夫人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薄荷茶。暖房里很安静,只能听见钟摆细微的滴答声。
“他母亲……”
老妇人忽然开口,目光望向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湖面,“当年也像他一样。固执,骄傲,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她嫁给沈闵行,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家族的安排。只是因为,沈闵行是唯一一个,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娶她回家,而不是和她背后的家族联姻的男人。”
“她把这枚胸针送给我的时候,对我说,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不是嫁给谁,而是能不能,守住自己想守住的东西。”
伊莎贝拉夫人的目光重新回到陈然身上,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能穿透她的灵魂,“孩子,你告诉我,你想守住的,又是什么呢?”
这是一个极其高明的问题。它将皮球,又一次地踢回了陈然的脚下。
“我想守住的,”陈然看着她,眼神清澈而坦荡,“是沈柯先生给予我的、一个可以让我自己决定命运的机会。还有,他那份不计后果的、天真的信任。”
老妇人看着陈然,看了很久。
久到杯中的茶已经渐渐失了温度。她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像冬日里破冰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你回去告诉那孩子。”
伊莎贝拉夫人说,“就说,北非的风沙太大,我们家族的老骨头们,最近对沙漠不感兴趣了。”
任务,完成了。
陈然没有在庄园多做停留。
回程的车上,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
伊莎贝拉夫人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让她明白,这位老人已经看穿了一切。
她之所以会帮忙,不是因为那个故事,也不是因为那枚胸针,而是因为,她在陈然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那位老朋友的影子。
陈然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让司机在日内瓦市中心的勃朗峰码头停了车。
她需要走一走,需要呼吸一点属于自由的、不被任何人监视的空气。
傍晚的日内瓦湖边,游人如织。
巨大的喷泉在湖中心喷涌出上百米高的水柱,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彩虹的光晕。
天边的雪山被染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成群的天鹅在湖面上优雅地游弋。一切都美得像一幅画。
陈然脱下风衣,搭在手臂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沿着湖边的步道慢慢地走着。
湖风吹起她的发丝,带着一丝凉意。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处。
没有沈柯偏执的注视,也没有沈闵行那无处不在的掌控。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从水里捞出来的、快要窒息的鱼,终于得以大口地呼吸。
陈然看着湖面上那些自由自在的天鹅,心里涌上一股陌生的、近乎于酸楚的情绪。
自由。
这个词对她来说,曾经是那么的遥远。
她曾经以为,只要赚够了钱,就能得到它。
可现在,她拥有了晨星资本,拥有了沈家父子都不得不倚重的价值,但她却感觉,自己脖子上的那根无形的锁链,被勒得更紧了。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沈柯的“爱”和沈闵行的“用”之上。
这是一种极其脆弱的平衡,一旦任何一方发生改变,她都会立刻被打回原形,甚至摔得更惨。
她不能永远当他们的棋子和刀。
她必须有自己的力量,一种不依附于任何人,只属于她自己的力量。
陈然走到一个卖热华夫饼的街边小摊前,买了一个最简单的、只撒了糖粉的华夫饼。
温热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那种朴素而真实的幸福感,是她在沈家任何一场豪华晚宴上都未曾体会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