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过是派下来协助办案的,诸位不必拘谨,陛下给的时间有限,不妨你们先给我说说这案子是怎么一回事?”
“回浚王殿下,此案是这样的,六年前的三月十五,仍循旧历于皇宫内皇极殿举行殿试,按例应由先帝出题并主持,但此时先帝身体已然抱恙,无法如期出席,便派了礼部尚书顾忱之拿着出好的试题代为主持,可是殿试之后,待读卷官批阅书卷,却发现此试题并非皇帝原意,系有人篡改。”
萧逢恩讲起案子时好似个说书人,登时摇头晃脑,拿腔作势。
“哦?做这种蠢事,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胤摩挲着自己手上的翠玉扳指,嗤笑出声。
“王爷或许有所不知,那几个月先帝确实病的十分严重,其间还昏迷了几天,他们胆大做这样的事,也是料定先帝不会发觉。”
该说不说,这件事倒是被萧逢恩给点中了。
当时还是皇子的李胤,早在一年前就被派往北部四州督察战事,后来接到圣旨回朝,便已经身缠官司,一入京城就被软禁于偏殿待罪。
那时也是铺天盖地的雪,只不过换了他跪在殿外,膝盖早就破了皮,在单薄的棉袍下摆印出两团轮廓分明的红色。
李胤思及那些堪称绝望的年岁,不由揉了揉发着胀痛的太阳穴,这才吩咐萧逢恩继续说下去。
“可这案子怪就怪在这里,后来先皇稍稍病愈,便立刻差了人下去查明,主考官顾忱之被押解审问,却一直死不认罪,说自己全然不知,而其他线索也早被销毁一空,难以查清原因。”
“既然连动机都尚未查明,又为何咬死这是个科考舞弊案?”
萧逢恩狗腿的给李胤倒上一杯茶水,这才接着话头往下,“说也奇怪,按理说这换题肯定是因为考官想要舞弊某位考生中举,但是既没有查清舞弊何人,也没有找到考官泄露考题的证据,这一切按常理,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哪有什么不可思议,”李胤抿了一口微苦的茶汤,“明日晨起,随着本王去翰林院一探,兴许会有些头绪。”
萧逢恩面上露出几丝为难的神色,“下官是大理寺的人,按道理不能随意进出皇城。”
“你怕什么,”李胤一撩下袍,扶着几案站起来,“明日在正德门前侯着,本王带你进去。”
说罢便一跨门槛走进了院内,此刻月亮已经爬上梢头,碎石路上一片华光,好像泼了清水似的。
“本王还有个牵挂在府中,就不奉陪各位了。”
李胤背对着那光风霁月略一振袖,翻身上马,便入了那京城的夜色之中。
一刻钟后,马蹄停在朱漆大门之前,一早候在门口的小厮忙殷勤牵马,又有侍女递上汗巾,给李胤擦去一身的风尘。
随后几个人簇拥着他进了内院,小小石门前积了一片的雪,那雪中站着个人,仍穿着那身天青色长衫,抱着个汤婆子,立在一边。
“陆鹤行?”李胤似乎是不觉得那冷清清的小哑巴有大半夜等他的这份心,故试探一问,免得错认了人。
但是等走进了,映入眼帘的便还是那张漂亮的皓白面孔,陆小哑巴说不出话,只好弯了弯眼睛,以示欢迎。
李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鹤行便已经把怀中的汤婆子塞到了他手里,难得那东西这么久还热着,李胤双手摩挲外头包着的一层绒布,就好像在触摸一颗心。
“本王许诺过的,要教你怎么说话。”
李胤说着,便把人拉到了书房内坐下,案上早已备着笔墨,他再度开口,“第一句话,想学什么?”
陆鹤行摇了摇脑袋,以示毫无头绪。
李胤也托着腮寻摸了半晌,这才道:“人都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便先教你如何说自己的名字吧。”
他说着,忙从书案上抽出一张笺纸,“我只知道你名字那三个字,却不会写,你会写字吗,写给我看看?”
陆鹤行嘴角微微一抿,在纸上写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