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阁的饭菜,尝尝,还是不是当日的滋味?”
朱红色筷子夹起一块烂熟的鱼肉,岁月静好的面目褪去,飞溅起烽烟和无尽的人血
五日后,杭州城破,和玉门关一样,打开陈旧的城门,四面只余下寥廓的静寂。
大军连日苦战已是强弩之末,为了稳定军心,当日晚些时候,李胤便在杭州别馆举行了庆功宴。
堂上是以萧逢恩和程连恺为首的一众将领,廊外是一片醉意同喧闹混杂的军士,主位之上,李胤看着面前舞女翻飞的红袖,却骤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反胃。
扎眼的红色、垂软匍匐的红色、层叠密匝的红色,便好似一路打马而过时见得的尸山血海,浓烈的红跃动为熊熊燃烧的地狱业火,李胤强忍住胃肠翻涌上来的一阵绞痛,转身自侧门而出。
过多的酒液模糊了视野,他顺着弯曲的回廊走了半晌,不知不觉便到了别馆的后院。
明明前堂还是一派昔日模样,可不知为何,行至此处,却只见得颓圮倒塌的院墙,遍地枯败的草木之中,还夹杂着淅淅沥沥,仍未干涸的人血。
李胤微微眯起眼睛,顺着血迹的方向望去,却见得满池枯死的芙蕖,萎顿的花苞仍旧向上直直指着天空,死不瞑目。
烈性黄酒麻痹了思考,再一转头,只见得那满池的花苞都变作一只只失去生气的眼睛,无数双眼睛齐齐望向李胤,死气沉沉的目光同脑海中纠缠许久的噩梦暗暗重合自玉门关一路南下至今,所到之处,李胤见得的几乎全是这样的眼睛。
死的何止是芙蕖,战火所到之处,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又一阵更剧烈的绞痛袭来,就在李胤险些跪倒在地的刹那,却忽觉被人轻轻搀起,一股冷香扑面而来,是陆鹤行。
“殿下怎么在这里?”
李胤并不答话,只是仍自顾自道:
“我是不是……做错了?”
那些彻夜不歇的烽火,尖锐嘶鸣的画角,一切自始至终,会否都是错的?
“狸奴尚且知晓,痛了要挠人,殿下被李玄逼至退无可退才无可奈何的反击,难道也算得错吗?”
“可那些平凡的百姓们……他们做错了什么?烽火燃起时,我分明见得铺天盖地都是无辜之人的鲜血……从玉门关城破开始每一日,我都会做噩梦,梦中都是那些残损的尸体,他们拉着我……要我……要我跟他们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