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神色微动,却仍兀自把玩手中茶盏,道:“你若心疼他,我便去皇弟那边求情,好歹派个舒服点的地方给萧逢恩,也算我赔给你们的人情。”
“官场之中明争暗夺的,一不小心便会做了他人的鱼肉,倒不如远离权力中心去捡个闲官安逸度过此生,也算是种保全。”
“你倒通透……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了。”
李胤说罢便抬眼看她,仍旧一脸淡然笑意,黄金瞳眸随着烛火跃动,端是一番潇洒模样。
如此样貌,如此气度,若让什么待嫁的怀春少女见了去,不知又要误了多少个此生……
只是顾挽柔此刻却毫无波澜,一夜之间心海只似被燎原的荒山,早早在二八年华便做了沉舟侧畔的那叶沉舟了。
“今日急急唤王爷回来……其实还有一件事相求……”顾挽柔以绢子掩了掩唇畔道,“我打小便有心痛的毛病,如今嫁到王府,一夜之间换了地儿,毛病就更重了,请了人来看只说是要静养,得移到个安生的地方好生休息。”
“府里是不是有人为难你?还是我那主屋住不惯,若要清净,我给你把府里头西南角的小园子修一修,你正好……”
“王爷!”
顾挽柔先一步打断了李胤的关切,柔柔弱弱的少女自珠玉步摇之间抬起头来,眸子里却尽是望不穿的决绝和冷意。
“我在出阁前便暗中找人在城郊买下了个不算大的园子,也早早派了人去收拾停当。”
“我在京城也有别处房产,改日让人递了图册来……”
“王爷,放我走吧。”
顾挽柔无心去听那些真假难辨的体己话,语气坚决的回答,显然昭示此番心意已然毫无回转。
“我见得跟王爷车马一同回来的那顶轿子……里头装的大抵就是那位同王爷一起出生入死情深意浓的陆小公子,我本就是鸠占鹊巢,如今也合该把这里还给王爷真正牵心的人。”
只见那少女仍苦撑着,瘦弱的脊骨似蝶翼,苦苦撑住那个在十二层华服背后还余下一截儿傲气未死的尊严。
李胤握住茶杯的右手倏然收紧,力道之大险些便要将那白瓷盏子攥个稀碎。
“原不必到这一步的……”
“王爷,浚王殿下,您放我走吧……”
到了这一句已经近乎是乞求,就在她提起裙摆意欲下跪的刹那,臂膀终于被一股力量结实扶住。
“我放你走。”
“顾挽柔,本王……放你走。”
李胤又说了一遍,一字一顿,言语出口的刹那,不知是释然更多,还是愧疚更甚。
于是少女仍旧跪了下去,谢他浚王殿下娶她进门的恩情,更谢这一份放手的体面。
在看着那一袭长裙离开厅堂的瞬间,冷心冷情的浚王千岁忽然发觉,他亏欠她的,此生已然难以还清。
37 | 第三十七章 春来
【那些坠入湖底时触到的温暖,命悬一线时望见的爱人,原来……竟都不是幻觉。】
莺鸟回啭,鸣啼春来。
转眼间,春日过半,万物始生。
昏睡了整整十五个日夜的陆小公子,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心口的刀伤还在疼,他摸摸那缠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绷带,然后垂下手去,望向窗外虚无的晴空。
不知又过了多久,木门忽而被一截明艳的裙摆推开。进门的是个面生的小丫头,见着人醒了,居然惊得手下一松,端着的一盆水便瞬间泼洒在了地上,铜盆发出锵然的响声,热水泼溅在鞋袜上,引起丝丝缕缕的热意,只是此刻那些旁的早已经不重要了,她只立刻转了身去,冲进院里给守在外头的家仆们报喜。
“醒了醒了,公子终于醒了!”
话音还未消歇下去片刻,外头便传来更加喧闹的声音,下一刻房门便又被推开,一股脑挤进来三四个小丫头,围在床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有人问他的年龄,有人问他的身世,而更多的声音则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