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服下的药居然提前起了作用,以致一场惊天的阴谋被漩涡本身亲自揭开,在一个无论怎么想都十分不恰当的时刻。
陆鹤行却仿似未闻般踱着步子继续走到近岸去,撩起袍子半跪下来,开始极其仔细的端详起沉眠在小舟上的那个人。
“这就是宁沅宁公子吧,果然生的惊世好看,无怪王爷牵心这许多年。”
陆鹤行说着便仰起头来,泛红的眼角上扬,此刻正好落下一滴泪来,带着极其易碎的神情。
“王爷,你那日大雪天接我出宫,请了大夫给我治病,还几次三番救我性命,是不是……”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只是为了我这颗心?”
他说话的声音和往日一样沉静,好像只是在诉说话本里他人的人生。
原来绝望到极致的感觉是如此轻缓,陆鹤行觉得浑身上下的血似乎都冷了,只有心口还在跳的那个东西发着疼,那不是旁物,不过是他在经历无数风霜摧折后仍旧甘愿全须全尾奉送的,一颗真心。
可是这颗真心如今也要拿来送人了。
不过他要怪谁呢?
总在眼前的,哪里比得过消失不见的?鲜活的生命会嫉妒会愤怒,会在不恰当的时刻刺中他心里最疼的地方,可是死了的人不会,回忆起逝去的东西,人们想起的总是经年里完美到不真实的画面,那些一起放飞过的纸鸢,那些紧紧相扣过的手指……故人被泼上惊世墨笔染了桂花香气,李胤心中的宁沅永远无可替代,像隔世的古物,只此孤品般珍贵而耀眼。
原来陆鹤行从一开始就输了,那个梦是真的,那个大雪天对他伸出的袍袖深处真的藏着个漆黑的漩涡,那浚王李胤的爱是九天繁星,纵给他九条命,他也捧不住分毫。
“鹤行,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李胤慌乱到不知该如何挽回,只得先伸出手去,要搀着面色苍白的陆小公子站起来。
“我还要听殿下说什么?二位方才不是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么?”他有意避过那绣了云纹的袖子,扶着一旁的石壁摇摇晃晃直起身来,“不过是王爷要拿我的命,去换他的命。王爷可真残忍,还非要亲口再对着我说一遍才作数吗!”
是什么掉了?是眼泪吗?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苦的发疼。
“原来都是假的……原来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