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了这么多年送来,但妈妈也还在记挂他吧,阿嘉德这样想忽然就觉得都可以原谅。他有时候心里的埋怨与愤恨都是因为他太想爱人了,想妈妈却无家可归,他在生病,可他难受着时最在乎的不是病好,是他可以肆意胡搅蛮缠不讲理与撒娇的怀抱。他要那个怀抱,那他什么苦都不害怕。

5036年到5046年,他和玫瑰战舰写了十年的日记,有没有哪一次、可不可以是这次,路的尽头终于可以是他的爱人?

那就是爱人吧。

那就是爱人啊。

哪怕他沧桑眉眼,头发削短,从雪山跌在了荒沙,弯腰笨拙种花,但阿嘉德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他爱人。

他奔过去,速度比任何虫子都更快;但摔一跤,又比任何虫子都慢。他怎么这样不小心,又怎么这样故意,要当年的事都重演,要妈妈知道他有多辛苦。他好辛苦、好辛苦,他根本不想做阿嘉德,只想做阿璨。但他不愿意,不愿意叫席归星知道,最后又把这些沉重紧紧地抿在嘴唇后,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

席归星也在跑,跑几步,变成庄重地走。他来到阿嘉德面前,沉默了一会,局促激动担忧与爱恋都噎在嗓子里,这个男人一时半刻也不知最先说哪句。

他嘴唇抿了又抿,还是先把阿嘉德从地上拉起来。阿嘉德抓住手,没动,他仰视地、睁着他澄黄的虫眸一瞬不歇地望着席归星。他逼得席归星昏了头不着脑,脱口而出先求饶。

“我来了,我很早就来了……”多少岁的男人,面无表情说这话时却有掩饰不住的懊悔,“但着陆时飞行器坠毁……”

“嗯。”

阿嘉德绷着唇,他是大人了,要装得了严肃沉稳。但爱情偷偷松他缰绳,他就笑了。

【我再不会写日记了。

我的爱,他回来了,他来找我了。

我再不必写日记。

席璨。5046.9.23】

-----------------------------------------------------------------?

二十三

多大的爱情勋章,还要两个人捧场。

席归星带阿嘉德去看玫瑰的尽头,是他这几年栖息的暂且为家。

荒星背风的岩洞,很难得了,最难得的,是它在整座星球的位置里,离当初玫瑰战舰的诞生地最近。

席归星微微侧过一点身子,他这样,日光很难照进洞口。这个男人,在久违的爱人面前,似乎一下变得局促了。阿嘉德站在洞口翘望,他装成熟模样,却还可见昔日那点可爱。席归星看着他,也就让开了位置。

他们都走了进去。

荒星好像突然不荒芜,不是当初那个他与他日夜期盼的想尽办法离开与永远不再回来。

洞内出乎阿嘉德意料。席归星对坠毁的飞行器物尽其用,其中还完好的东西拆了过来,又不知如何做到的,有了电源。阿嘉德看到一个无法离开这里的人,经年累月地慢慢一点点地填满这个山洞。他会坐在被当做床的石板上,会把飞行器上拆解下来的容器当做锅碗,更多时候会出去费力地种一朵朵玫瑰。阿嘉德忽然很委屈,为自己,为席归星,为他十年间的愤懑与怨恨全部成空。

他原以为这该被加冕的荆棘爱情实际上没有任何价值,因为它是假的。无论他的爱能够再延伸出多么厉害恐怖的恨与爱,都没用,它是假的。

妈妈早就来了,早早就来了,只是他不知道,他没有回来。好像宇宙一直对他温柔宽厚,是阿嘉德自己把这一切弄砸了。

这颗荒星,是玫瑰战舰的伊始,此刻也变成了阿嘉德的。它把阿嘉德拆解,表皮剥了又剥,什么疯虫子什么魔鬼什么杀戮兵器,就在这颗荒星,通通不剩。他还是当初那个小虫子,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还要把头埋进膝盖,那根荆棘虫骨带着浑身都在颤抖,哭得好不可怜。他的所求所爱、这一生编码的意义,明明就在他面前,但阿嘉德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