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到此为止了,”他说,“明天我会先去报警,再送楚祺回他叔叔家,一切都结束了,没有人再需要撑着这个家了。”
“我不用你送。”楚祺忽然抬头说,“我自己走,现在就走。”
他带着一种近乎愚蠢的莽撞感,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大门口走去。
“楚祺。”
父亲叫了一声。
他没有回头。
“他走不了多远,”于困樵忽然开口了,“他的腿有问题。”
父亲没说话。
“真是多谢你,让我们知道这件事。”
我好像忽然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母亲死了。这个撑了五年的家,这些憋了五年的秘密,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吗?
不,是被精心养育的怪兽,一旦打开了笼栅,它便无法回想,自己小时候,曾是个可爱的小宠物的模样。
“你怎么不让我们多知道点事情呢?”我对困樵说,“比如你平时都会低声下气帮有钱人家小孩系鞋带,这样就可以拿到一百块钱;比如车祸那天,汪楚祺让陈小祺帮他系鞋带,告诉他,如果你像那个校车司机一样听话,你每天都能拿到很多一百块钱;再比如陈小祺真的拿了我弟给的一百块钱来试验你,你停了车,把一个小孩拉下车,与他理论,然后他上车了,你还是气不过,要抽根烟缓一缓。谁能想到呢,车被撞下山了。你在那一刻,是觉得高兴还是难过?”
“是……后悔。”
“后悔什么呢?”我懒洋洋地说,“你甚至不记得这车上的每一个人。五年之后,你好歹想起了路路,也许你对真的汪楚祺也会有点印象,因为他是个混血儿,长得很特别。但我妈妈也在这车上啊。你记得她吗?除了学生和陪同老师,她是唯一的家长。那天她是为了学校要解聘你的事,专门跑去学校要为你说话的。”
“你是说,那个灰眼睛的男孩,才是你的弟弟?”
“呵,某种程度上是的,”我回答,“不管怎样,他也是我妈妈生的。但是他被宠坏了吧,所以我妈妈不得不为她的这个儿子去道歉、去挽回,阴差阳错的吧,她还为这个儿子付出了生命。”
“我真的不记得了,”于困樵露出痛苦的神色,“真的不记得。”
父亲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盘子里的咖喱饭。
很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会有一个假的汪楚祺?”他大惑不解地说着,“那这么说来,楼上的那个女人,也不是你母亲。我确实不记得你母亲了,但我能想起来,这五年来,在这个房子里的,是路路的妈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那你可得问问我爸爸了,”我笑着转头,“他可是一个离开了家庭就活不了的人,一个有责任感的人,一个爱家如命的好父亲。”
我和于困樵同时看向了他。
不得不说,我父亲真是一个在任何时刻,都从容不迫的优雅男人。
楼上躺着具尸体,他还能把整盘咖喱吃光。
他看了我一眼,缓缓说:“不如我们先来谈一谈,你是怎么杀死你母亲的吧,楚瞳。”
只有在沉默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整栋房子里既没有钟也没有表,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每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时钟滴答滴答地兀自发声,那也算是一种善意的提醒。
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仍在流淌。
但若是没有钟表,没有对于时间的世俗计算,你也许会有一种错觉
某些事情,它永远都不可能结束。
“为什么呀,爸爸?”
我笑着低下了头。
“因为你才是这个家里,失去最多的人。”
父亲看着我,而我在逃避他的眼光。
“你失去了一个母亲,而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母亲。”
“我早就失去我母亲了,”我低声说。“不是在她死的时候,是在我弟弟出生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