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看一眼妈妈,她看上去怪怪的。”
“好,”他问,“需要我一起吗?”
“不,不需要。”
我果断地回答。
拿上钥匙,我朝母亲的房间走去,那一个不寻常的夜晚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慢慢僵硬,慢慢不听使唤。
发生了什么?这熟悉的味道。
是母亲惯常用的香水味夹杂着那一晚的血腥味。
窗帘后的脸庞,为什么在白纱遮掩下的小半张脸,看上去也如此熟悉?
哦,是那个梦,我经常做的梦。
疯狂生长的植物深处的,那个静静安息了的女人的脸。
不,她并没有安息。
她戴着灰心丧气的面具,始终不能在一片翠绿欲滴的童话般的枝蔓中,把真实的愤怒和绝望表露无遗。
她是我母亲。
而她也是我母亲。
我用钥匙打开了门。
枝蔓瞬间全部烧成了枯藤,但依然阻挡不住它们毫无理智地野蛮生长。
地上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到处是血。床上、窗帘上、柜子上,一直蔓延到浴室。
“妈妈!”
我绝望地大叫一声。
我稍微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捶打着通向困樵地下室的门。
“救命!不要过来!求求你了!别杀我,别杀我妈妈。”
没有影子的黑衣人和黑色轿车钻进我的记忆,他们欢快地在《伏尼契手稿》的丛林中跑着跳着,闪进每一个空隙又毫不费力地挤出来,阿马尔菲海岸线绵长而金光闪闪,留下了三个人虚伪而快活的、极速移动的影子。下面就是悬崖了,海岸线如同镶着金边的碧蓝色绸缎,而绸缎抖开,像要把陆地上的一切都无穷无尽地包裹进这无忧无虑的温柔乡中,雪白的浪尖如同晴空霹雳一般,狠狠地按在礁石上细沙上鹅卵石上,好像有人突然按住我的肩膀。
“你醒醒!”
是同一个悬崖,我看着那辆校车像是喘着气一般地掉下去。下面不是海岸线,没有海浪,没有温柔乡,只有被鲜血染红的青草坡和烟尘弥漫的乱石堆。热带植物倒是无处不在的丰茂,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拼命想要让人静下来,呼吸一口这难得一见的悲伤的空气。而我漫不经心地,把鼻尖贴在另一辆校车的玻璃窗上,哈出的雾气变成了小白圆圈,让我分了心,我停止了不合时宜地拍打车窗,哭着说:“让我下去,那辆车上有我的妈妈,我的弟弟。”
“我妈妈死了,救救她!”
我反复拍打着困樵的门,但是打不开。
门从里面被锁上了。
然而困樵在那一头,也拼命拍打着门。
“楚瞳!楚瞳你怎么了?开门啊!”
回忆残酷地追赶我,要跟疲惫不堪的我近身肉搏。厨房里刚烧上的一壶水开了,发出凄厉的尖叫。
我看见刀的光,看见银色的壶正在朝我倾泻。
老付说得很诚实,他是个失败的驱魔人。
魔鬼在他走后,肆无忌惮地越长越大。
“你怎么了楚瞳?天哪,怎么搞成这样?”
是父亲的声音。
“姐姐你醒醒,姐姐!”
楚祺只会不争气地呜咽。
“于困樵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好像又失去了意识。
火烧火燎地疼痛,继而好像被人抱进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我希望永远都这样,不要醒来。
我在客厅沙发上醒来,手臂上和脖颈上缠着白纱布。
楚祺在我身边,父亲坐在比较远的一张单人沙发上。
困樵被绑了起来,在椅子上。
“你醒了。”楚祺急切地说,“很疼吗,姐姐?”
“我怎么了?”
我看了一下四周,突如其来的局面让我有点蒙。
于困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