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怯生生地回答。
“好。”
我把门开得大一点,让他进来。
外面静悄悄的,整栋房子沐浴在阳光里。
是新的一天了。
破天荒的,父亲给我们做早餐。
母亲的房间静悄悄的,想必她在后半夜,终于睡着了。
我走进厨房,看见楚祺已经乖乖坐在餐桌旁,父亲站在料理台前,已经把各种食材摆得整整齐齐,逆光中修长的穿着白衬衫的身影看上去如同厨具广告一般。
“今天我来做早饭。”
他朗声说。
我看了一眼楚祺,他也看了一眼我。我穿着白裙子,他穿着白T恤,我们是多么漂亮的一家人,哪怕这会儿有个浑身是血的母亲躺在楼上,悄无声息。
天气也好得让人觉得讽刺。
父亲在锅中打了两个鸡蛋,明黄色的蛋液和雪白的蛋清发出吱吱的声响,迅速卷起金色的边缘。另一只锅里在煎牛排,父亲按压了一下,粉色的血水渗了些出来,又立刻变成咝咝作响的小泡泡,聚拢起肉香来。
蛮会做的嘛,平时看不出来。
我心里想着。
烤好的汉堡包一切为二,抹上奶油芝士,铺上新鲜生菜,抹一层芒果辣椒酱,放上刚出锅的三分熟牛排,再抹一层芒果辣椒酱,码上成熟了的鳄梨切片,最上面放滚烫的溏心煎蛋,再盖上涂过咸黄油的酥脆的汉堡盖子。
芒果辣椒酱来自纽约某间老百货商店地下的食品层,家里常备有,但我从没见过他把这种奇怪的、带着一丝异域风情的食物拿出来分享给家人,也没怎么注意过,他自己是如何消耗掉这一瓶瓶带着一丝偏执色彩的酱料的。今天看到父亲拧开那个黑色的玻璃罐,我才恍然大悟,这玩意要怎么吃。
“鳄梨煎蛋辣牛排汉堡。”
他的眼睛里有奇怪的、兴奋的、不真实的光彩。
整根的玉米棒子抹了黄油在明火上烤熟,一点点焦,然后撒上多多的芝士粉,再撒一点点墨西哥辣椒粉。
“礼拜天玉米棒。”
父亲矜持地微笑着,舒展着眼角的鱼尾纹。
他精益求精地在料理台上把食物在盘子里摆了又摆,然后温柔又殷勤地端给我们。
我和楚祺疑惑地看着盘子里的早餐。
父亲期待地看着我们拿起刀叉。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楚祺小声说:“好吃欸。”
父亲脸上的表情如释重负一般,但也从充满光彩慢慢恢复成一如既往的淡然。
他娴熟地又给自己做了一份,拖了把椅子坐下,跟我们一起无声地吃了起来。
须臾,他说:“我以前在纽约读书的时候,常常做这样的早餐。”
“很好吃。”
楚祺又回答了一次。
然而这次父亲对楚祺的回答并没有反应,他只是顾着自己要把话说下去:“是跟我当时住的公寓楼下转角处的南美咖啡店的老板学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看着我。
没办法,我只能回应他:“你做得很好吃呐,爸爸。”
“嗯,”他又微笑了一下,露出浮想联翩的表情,“可惜我只会做早餐,但是作为留学生,学会做早餐就已经是最重要的生活技能了。”
“不用做晚餐吗?”
“晚餐?唔,一般不用吧。”
“所以你们晚餐出去吃咯。”
“嗯,大多数时候出去吃。”
楚祺张大嘴巴,一口咬破的荷包蛋蛋黄骤然喷到他的脸上和胸前,一片邋遢。
我和父亲同时看向他,避开了尴尬的目光接触。
“太好吃了。”
他像条小狗一样,手仍然捏着汉堡,下巴黄漉漉的一片,露出讨好的表情。
我抽了一大沓纸帮他擦,他心满意足地笑。
“少了一个人。”
父亲在一边若有所思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