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看向门外,廖远志进了屋。
他拍拍身上的灰尘,看都没看祝文星一眼,钻进后屋洗去手上的污垢,坐到桌边埋头吃饭。
祝文星看看二丫,又看看廖远志,问道,“大丫还没回来,你见着了吗?”
廖远志不言不语。
“我问你呢!”
祝文星有些急,牵着二丫坐到廖远志对面,“你怎么不说话?”
“见着了,怎么?”廖远志弯腰,把嘴张成圆形凑到碗边,“唰唰”往里扒饭。
“你没带她回来?”
廖远志抬起头,腮帮子被顶得鼓起来,大嚼几口,用力咽下去,然后从上衣内袋抓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甩在桌上。“她现在不是我们家的人了。”
“你疯了!”祝文星拍桌而起,“你干啥了?大丫哪去了?”
她一跛一跛地挪到廖远志身旁,“你说话呀!大丫人呢?”
“吵什么吵!”廖远志不耐烦地挥舞着没有手掌的那只胳膊,“一边去,大丫现在好得很。”
祝文星端开饭碗,“你先告诉我大丫哪去了。”
被强行打断吃饭的廖远志牙齿摩擦得“咯咯”响,将筷子往桌上一扔,紧接着巴掌就落到祝文星脸上。
祝文星连同手上的那碗饭一起摔在地上,二丫登时哇哇大哭,廖远志没了吃饭的心情,重重叹一口气。
“我得宝伯爷,一辈子没娶上婆娘,现在年纪大了,想要个后人送终,我和他商定好了,把大丫过继给他当孙女,这是营养费。”
廖远志用光秃秃的左手腕按住桌上那一叠钱,右手食指沾点口水,数了两遍,“一共三千块。”
“你真的疯了!大丫才七岁,你让她去照顾老光棍?她可是你亲女儿!”
“那又怎么样!小子现在出生了,哪一样不要钱?家里剩的钱给小子买奶粉都撑不了多少时间!谁叫你不产奶?”廖远志踹开长凳,骂骂咧咧地冲进厨房拿了一只新的碗装饭。
“大丫前两天去学校报名,又得交不少钱!她读了一年书,难道你真以为就一毛不花?除了学费不用交,书本费、生活费哪样不是钱?得宝伯爷说了会把大丫当亲孙女一样看,不会亏待她,他这辈子的积蓄就留点棺材本,其他都愿意花给大丫,他就是求个有人戴孝,不至于当孤魂野鬼,你懂什么!”
祝文星始终坐在地上,痴痴地盯着桌子一角,身后墙上贴着大丫上一年级获得的五个奖状,黄澄澄的,反射出灿烂的光泽,寂寥地注视着失神的母亲。
廖远志吃饱喝足,见祝文星还不起身,用脚背轻碰她的大腿,“别摆出这副鬼样,得宝伯爷都快八十了,还能活几年?等他一走大丫就能回来,有什么要紧?”
廖远志口中的得宝伯爷名叫廖得宝,住在泰河村深处,祝文星此前从未去过那边。为了见着大丫,她隔三岔五就拖着条坏腿领着二丫慢慢走过去,给大丫送点吃的穿的。
廖得宝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还乐得见到年轻女性来他家。祝文星虽然对廖得宝垂涎的目光很是反感,但为了大丫也不得不忍受,好在廖得宝的目光不会变作实质性的行为,暂时没给祝文星带来麻烦。
祝文星一次又一次地告诫大丫,给廖得宝做饭洗衣没问题,但绝不能和他有身体接触,不能单独在上锁的房间,尤其不能一起睡觉。以防万一,祝文星给了大丫一把刀,让她放在枕头下,如果廖得宝敢趁她睡觉时胡作非为,至少这把刀可以防身。
大丫一一记在心里,这个灰头土脸的女孩和祝文星越长越像,也遗传了她的乖巧和聪颖,祝文星每每看到大丫,都会想起家里那本最大最厚的相册,里面填满了小时候她和父母一同郊游的合照。
父亲和母亲...
其实祝文星已经很少想起他们。
只要不想他们,就不会想起自己是谁,月寒日暖,她无法在这疯狂的世界中清醒着活下去。
二丫从小体质就不太好,未满周岁时经历的第一个冬天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