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是下午，刘嫂过来时，寇婉仪正在阳光房里，喝着茶翻看品牌方送来的新一季成衣册。

刘嫂站到她身边却没第一时间说事，这让寇婉仪有些疑惑，她让刘嫂坐，问她怎么了。

刘嫂坐下并没有因此放松，手仍是绞紧的，像是不知从何说起，“没别的事，就是、就是我今天去小妤那儿送饭，发现了些……”

寇婉仪合上画册，不动声色问她：“发现了什么？刘嫂你直说。”

刘嫂先为自己解释一番：“之前小妤不让我替她收拾房间，今天我也只是去送饭，小妤吃完饭还有课先走了，我想着反正我没事，就顺手帮她把烘干机里的衣服叠好。我不是还顺道拿过去了您给小妤买的衣裳吗？我也知道那些衣料精贵尽量少叠，小妤走前没顾得上理，我顺手理好了挂进衣橱里……”

“说重点。”寇婉仪截断刘嫂的滔滔不绝。

平日刘嫂爱絮叨她就当解闷，这时候前情提要未免太多了些。

“哦哦哦。”刘嫂及时打住，直接说结果：“我在小妤衣柜里发现了几件男人的衣服！”

刘嫂思量再三觉得说衣服更妥帖些，总不能说其实还有一盒没拆包装的男士内裤。

寇婉仪早有心里准备，面色并无波动，语气算得上平静，问她：“你怎么能确定那些衣服是男人的，现在年轻姑娘不都流行‘男友风’穿搭，有可能是小妤自己的。”

寇婉仪刚还在画册里看到秋季新款，正是男友风，看着很是舒阔，适合高个子女生穿搭，寇婉仪准备买两件回来给小妤穿。

刘嫂摇摇头，语气肯定，“那几件真不是小妤的，尺码和云随穿的一样大，品牌也是云随常穿的那些男装品牌。”

寇婉仪语速迟缓，推测的口吻：“你是说，小妤、和人、同居了？”

刘嫂眉毛纠结成一团，思索也在犹豫，“说同居也不像，我去过那么多次，正主一次也没碰上。要不是这次偶然整理衣柜，完全察觉不到另一个人的痕迹。”

她想着反正说也说了，干脆把自己看见的全告诉太太，“小妤以前不让我替她收整卫生间，今天一看，哎哟，毛巾、牙刷成双对的，台面上还有剃须刀和须后水。还有……还有一盒没用完的计生用品！”

刘嫂沉痛闭眼，她实在想不明白小年轻为什么不把这种东西好好放起来，放在床头柜里也好呀，她决计不会随便翻主人家柜子的。这下倒好，大剌剌放在台面上，她想不看见都难。

刘嫂说完，觑了眼端坐在那里的太太，太太端着的茶杯迟迟没放下，若有所思地沉吟。

过了会儿，寇婉仪才道：“知道了。”叮嘱刘嫂，“这件事你也别在小妤面前提。她长大了，谈恋爱、有性生活是很正常的。”

刘嫂点忙应好，“知道了，太太。那您休息，我先出去了。”

寇婉仪点头，刘嫂的身影从玻璃房前走过消失在大门后，寇婉仪重新躺回椅背，目光落在开得正好的水仙上，方才忍着的气到底是叹了出来。

寇婉仪心情有些复杂。她早就知道女儿有好感对象了，只是没想到两人关系已经如此亲近，乃至到了同居的地步。

恍若女儿就这么从寇婉仪怀里小小一个，一瞬间蜕变成了女人，过程快到寇婉仪措手不及。

寇婉仪自诩是个开明的母亲，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可是女儿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有男朋友了不告诉她，和男朋友同居了也不告诉她，会不会有一天，她结婚了也不告诉她？

寇婉仪眼眶发酸，觉得自己好失败。

这些年只顾着愈合自己内心的伤痛，全然忽略了她的小妤也是需要人去关心在乎的，明明小妤是她和他的爱情结晶，仅此唯一啊。

仅仅因为女儿太像他，像到寇婉仪一看到女儿，就似看到一个遥远逝去的美梦向她招手，然而一旦纵容自己靠近，美梦瞬间化身梦魇。

于是寇婉仪怕了，她自以为是地亲自划开了女儿和她之间的距离。一切都是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