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断颤抖,牙齿碰撞在一起,他将手指强行塞进我嘴里,告诉我不要咬舌头,我知道自己咬破了他的指尖,也尝到了来自他的血腥味,可我控制不住,我像是刚从冰冷的海水里捞出来,那样仓皇无措寒彻心骨。
“别怕,都过去了。”
他扳过我的脸,轻轻分开我嘴唇,抽出他鲜血淋漓的手指,“我在,何笙。谁也不能伤害你,我不允许。”
我呆滞凝视他的面容,他艰难笑着,眼睛几度要阖上,又强撑睁开,他手在我脸上触摸,粗糙的指尖将我恐惧和抽搐抚平,他皮肉几处伤还在往外渗血,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顾着哄我。
我咧开嘴嚎啕大哭,我这几年见过的周容深,高大威猛不可一世,干净儒雅风姿绰约,他几时如此狼狈过,一身伤痕,狼狈得令我心酸。
倘若不救我,他独身脱险轻而易举,几十个毒贩围攻都不是他对手,这伙马仔再强,还能强过三倍之多的人吗。可周容深走了那些人就会来迫害我,终归是我牵连了他,如果没有我他根本不会招惹这么多是非。
我一时对性爱的贪欲,对刺激的迷恋,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勾上了最错误的人,将原本水火不容的他和乔苍推向了更剑拔弩张的绝境。
周容深衣服上落满灰尘与血污,他没有力气,只能倒向我身体,他问我有没有受伤,他手在我每一寸皮肤上掠过,当他发现我是完好无损的,终于安心闭上眼睛沉沉昏睡在我怀里。
他奋不顾身厮杀的样子在我眼前掠过重映,他都什么样了还管我,他这人犯起糊涂来怎么这样无可救药。我大声呼喊他名字一边哭一边抖,护士抬起他的腰和双腿,我抱着他头部,将他放上担架抬进救护车。
周容深昏死过去,车碾压过一段坑洼的小路,剧烈颠簸也无法痛醒他,他丧失意识,满脸惨白双眼紧闭,唇上已经隐约有了一丝青色。
我跪在他旁边握住他的手,贴在我泪水横流的下巴,我不敢放开,我怕这一放开,他就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他的温度会变冷,他的呼吸会变僵,他在这个世界的痕迹变虚无,从此抽离我人生。
王队长坐在我对面,他不断用对讲机向市局监控这趟线路的刑警讲情况,让他们继续追查,是否有人在现场逃离,对方立刻回答说没有,两车所有人都被没有离开的迹象。
王队长挂断电话问我是不是十个人。
我回忆了一下点头说是。
他将对讲机别在腰带上,“这伙人目的明显,要取周局和您的性命。要么是共同仇怨,要么单纯是周局长这边敌人。不出意外还是特区三大黑帮头目的人,小组织帮派没这个胆子袭击公安局长。”
王队长很发愁扯了扯衣领,“不弄是不行了,可弄的话省厅不下指令,不派兵支援,市局能用上的刑警只有一千多,几个区局加起来不到两千,围剿胜算很小,毕竟对方是不要命的主儿,市局担不起牺牲几百甚至更多同志的案子,实在不行只能上报省委或者公安部了。”
几年前周容深在市局做三把手,上面压着好几把交椅,乔苍开始兴风作浪,那些人不管,他一个处长哪有资格调度,等他熬上来做了一把手大权在握,乔苍已经势不可挡,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今天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王队长思付了片刻,“只有市局监控室,七名特警,和莆田区局参与支援的部分刑警,不超过三十人,不过这边枪声和撞击声这么响,附近居民恐怕瞒不住。”
“他们不知道具体是谁,出了这么大意外,想办法将消息压住,以免引发恐慌。”
王队长说明白,他会让这件事无声无息的结束。
他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后面搭载重伤马仔的救护车,“这些歹徒在和周局长交手时,提到自己身份了吗。”
我握着周容深的手不由自主一紧,才发生过不久的生死之战像绳索捆绑缠绕住了我的咽喉,这么多空气都变成了海水,不但不能供我吸氧,还要淹没窒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