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琤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坚定地看向訾骄,“虽然我不比镇上那些富户有钱,但不会让你吃苦的。”

訾骄因他出乎意料的话而怔愣片晌,随后眉眼俏生生地弯下,“这算什么话?”

“就、就......”娄琤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不由磕巴起来,“就是,不会让你再饿肚子......”

他把自己憋得脸红脖子粗,好半晌后终于重新起了个正经话头,“我等会得去地里松土,到时候好下种子,你要去吗?那里现下空得很,可以透透气。”他自然不会让訾骄下地干活,只是觉得单独留在家太闷,想叫他去走走。

訾骄许久没见过大片的田地了,小时他还会在泥地里疯跑,即使摔了,泥也是软的,糊在脸上从湿润变得干硬,扒拉下来一块一块的。爹娘会笑话他,温和地责备他,亦会帮他擦洗干净。

他轻轻颔首,神色中倒含些微期待。

娄琤利落地将木工活做完,准备好带去田里吃的午饭上午訾骄没吃完的腊肉、一兜子笋干、五个大窝头,外加个小陶盆,可以做腊肉炖笋干配窝窝头吃。

以前一个人从田地来回家里不方便,他就在自己的地旁用泥巴和大块石头搭了个简易小灶台,从家带上陶碗,中午就用它蒸菜吃,便利得很。

娄琤把所有东西背在身上,訾骄颇有兴致地牵着狗,两人关了院门一同往地里去。

*

訾骄仍穿着不合脚的鞋子慢慢走路,偶尔遇上几个村里人,朝他们投来略带奇异的目光。

到了田边,娄琤提着锄头直接下地翻土,远处还有几个人在自家农田做同样的活计。訾骄趁这时带狗在周围散步,去到处逛了逛,整片农田边缘再远些有条弯窄的小溪,一直延伸到土坡后。

他大致扫过周围环境,待娄二闹腾的兴奋劲散完便牵狗回去,坐在树下瞧着娄琤反复挥舞锄头的动作,又因无事可做而逐渐放空。

他两颊稍显清瘦,细长的眉如名师大家一笔勾画成的曲线,连贯而恰到好处,即便只漫无目的地望着不知某处,茫然的神色却依旧是摄人的。

娄琤挥锄头的间隙瞥见树下的人视线似乎朝向这里,蓦地不自觉绷紧了肌肉,做过千万遍的事忽而变得扎手起来,既想卖力些干得漂亮,又担心满身大汗的到时熏着他或沾染到他。

就这么手脚拘束地干完上午的活,娄琤仔细擦掉汗走回田边,才发现对方不过是百无聊赖地在游神。他松懈的同时又觉出点微末的遗憾。

午饭是准备好的腊肉炖笋干,娄琤在小土灶下生起火,用陶碗蒸熟菜后又放进两个窝头,待烘得软热了便拿给訾骄,自己无所谓地啃着冷硬的窝窝头,三四口就咬下大半。

两个窝头加上菜对訾骄而言正好是肚皮的极限,吃完后便不再动弹,剩下的照旧由另一人包圆。

下午娄琤干活时訾骄独坐无事,和对方知会过后拿着空荡荡的陶碗去先前看到过的溪边摸螺蛳玩,若真捡得多了,晚上还能加碗菜。

初春的溪流尚且淌着凉意,訾骄赤脚踩进水中,下意识打了个小颤,低头瞧见许多细小的鱼在他脚踝旁乱窜,便追着它们逗弄了会儿,自顾自玩起来。玩到不再能察觉河水的凉意,他才俯身弯腰去摸石头下吸附的螺蛳。

眼下正是螺蛳新鲜肥美的时候,不过片晌就摸到半碗,訾骄掬水撒进碗里,倏然听到有人在岸上对他说话。

“你是谁?”相当稚嫩的声音。

他直起腰抬头,十步远外的岸上站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扎了两条辫子,手上挎着竹篮,衣服虽陈旧却干净。

小姑娘看到他的脸瞪大眼睛,吭哧道:“你是、你是城里来的吗?”

訾骄对她展露出温和的笑脸,“为什么这样问?”

“我阿兄说,只有城里的人才长得又白又好看。”不像他们村,大家都被太阳晒得黄黑黄黑的。她歪了歪头,又拉出一个例子证明,“尤哥哥以前住在村里的时候还黄黄的,去镇上读书后就变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