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他便拉着家里人留在永泉城外,日日等着施粥,终于在三日后等来十几个衣饰更显富贵的人。

一个蓄着胡子、身穿棕色缎面长衫、头戴银冠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留长白须、着黄袍的人走在最前头,背后紧跟十数家丁护卫。

中年男子领黄袍人看过施粥的布棚,两人低声交谈。

訾骄对不远处的场景无甚关心,身旁的叔叔却突然抓住他手臂,拧着他便冲上前去。

訾骄猝不及防被他拖走,踉跄地要拽回自己的手,“放开!你要做什么?”

“别嚷嚷!叔叔是叫你去过好日子!”他枯瘦的身躯不知从哪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死死钳住对方,脚步忙乱地往中年男子处赶。

尚未赶到近处,对方的家丁护卫见有人不知缘由地来势汹汹,当即抽出背后棍棒挡在他们俩跟前,大喝:“什么人?”

拉着訾骄的男人反应极快地扑通跪倒在地,满面堆笑地讨好道:“我没恶意啊大老爷,小的就是来问问,您家还缺不缺个下人使唤,我这儿有个极好的人,您看愿不愿意带回去,只要匀我个几十......十几两银子就行。”

訾骄未曾被他拉扯得跪下,兀自站在一边,听明白他的打算后冷冷瞥他一瞬,“你凭什么卖我?你有何资格?”

“我怎么没有?!”跪着的男人挺起背理直气壮,“我是你亲叔叔!人都说百善孝为先,你爹娘没了,我就是你唯一的长辈,你的事当然是我做主!”

周围众人顿时露出鄙夷的神色,虽说这年头卖儿卖女的都不少见更何况侄子,但当真遇上了亦叫人不耻。穿棕色缎袍的男子向后挥了挥手,护卫们纷纷收起棍棒退开。

訾家的叔叔还待再说,忽然被从后推了个趔趄,一名妇人跑过来对他斥道:“你疯了!怎么能把家里人卖了?小骄是大哥家唯一的孩子......”

男人猛地挥开她,“你懂什么?我这是替他后半辈子做打算!”

林氏蹒跚跌倒,一双年纪尚小的儿女紧张又害怕地钻进她怀里。

“行了,不必争执,我们俞家也不是随便收人的,你们让开罢。”说话人正是穿棕袍的俞家管事。

叔叔听他拒绝,猛地从地上跳起,一面叫嚷着一面攥住衣袖抬手就去抹訾骄的脸,“老爷,您再看看、再看看!”

訾骄立即去推他的手,拉扯间仍是被他捏着破布在脸上涂抹到几下,酸腐的恶臭扑进鼻腔令人几欲作呕。即便对方的衣服也算不上干净,到底还是擦掉了许多他面上的黄泥黑土,露出与方才相比甚为扎眼的白皙模样。

周围众人显然未曾料及灾民中竟还藏着有此般相貌的人,一时俱都沉默地看向他,訾骄甩开男人的胳膊,干脆狠狠揩了一把自己的脸,那股恶臭才堪堪散去些许。

訾家叔叔殷切地望向领头的棕袍管事,见他似乎还有犹豫,浑浊的眼里突兀一亮,返身去抓埋在妇人怀里细声哭泣的女儿,“老爷家里要是不缺随从仆役,我还有个女儿,您带去做个丫鬟也使得......”

“不要”小姑娘凄厉地哭喊起来,将自己使劲塞在娘亲的臂膀底下避开如鹰爪般探过来的手。

林氏惊恐地摆动双腿向后挪,死死抱住自己的女儿嘶声喊:“你别过来!”

男人恶狠狠上前两步还待去抓,面前兀地横过一道身影拦住他。訾骄隔开他与背后三人,音色寒凉道:“滚开。”

“你这兔崽子”

他扬起胳膊作势要打,斜刺里突然有家丁伸出棍子挡下他的手,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黄袍先生迈出两步走至众人跟前,对着被迫展露出真实样貌的訾骄微微颔首,“这位郎君是有福的面相,可否告知生辰八字?”

訾骄微不可察地蹙眉,顿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他没有说话,被家丁拦下动作的叔叔却很是讨好地开口:“我知道我知道,我侄子出世那日还是我陪着我大哥在院外等的!”说罢直接报出了他的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