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辇轿候在殿外的元景利见之,脸上不觉溜过?去一道赫然?的讶异,“陛下,殿下,这是……”
没等明仪开口,萧云旗便漫不经心地?将?话?头揽了过?去:“皇后与朕同往含元殿,怎么,元卿觉着不行?”
元景利忙笑着,谦卑道:“奴婢不敢。只是我朝祖训在上,历来后宫皆不可干政,纵然?陛下信重皇后,愿与皇后共议国事,可朝中那些大臣一向?食古不化,又好小事化大,借题发挥,待会儿他们见到?皇后,保不齐又要生出多少?迂腐文章了。”
明仪扬着下巴,一如既往地?维持着她的矜傲和目空一切:“这倒无须中尉担忧,本宫自?有应对之策。时候不早,若要再论,只怕就要误了上朝的时辰了,陛下,咱们走吧。”
她的凤辇就停在萧云旗御驾仪仗之后,待将?萧云旗扶上御辇,她便也?在元景利和魏宫令的搀扶下,稳坐凤辇。
只是在这一过?程中,她又冷不丁听得元景利在她耳边不轻不重地?说道:“皇后如今能得陛下如此信重属实不易,但请皇后也?莫要忘记,当初是谁将?您扶上这个位置,奴婢可以不计较您一次的过?河拆桥,然?次数一旦多了,纵使奴婢再鄙陋下贱,也?是会心寒的。”
听罢,明仪不由莞尔,却是满目疏离冷淡:“这世间对本宫有些小恩小惠的人数不胜数,若是谁人的恩都要记、都要周全,只怕本宫早就累死了。何况,本宫看着应该也?不像那般总要为人着想,事事感念他人恩德的人吧?中尉心寒与否,和本宫何干?”
她的话?直接又尖刻,便是他千人千面的元景利闻之也?不觉变了脸色。
不过?明仪无所?谓,她的后位固然?是有元景利推波助澜之功,但他之所?以肯做这个好人,也?只不过?是想要日后可以借此将?她拿捏,让她为他所?用。
虽说暂时依附于他,与他为伍,也?不失是条能韬光养晦,徐徐图之的路。
但明仪也?知道他们之间并不会有绝对的信任,稍有不慎,便很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这种如履薄冰的风险关系,她有一个萧云旗已经够了,实在没必要再多来一个。
而且眼下萧云旗摆明了对他也?并非旁人以为那般言听计从,他们之间的嫌隙恐怕不浅,如此,明仪暂时也?犯不着去与他有所?勾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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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正刻,明仪和萧云旗的轿辇准时停在了含元殿前?,于万众瞩目之下,二人并肩同步,进殿后便向?着汉白玉砌成的御台而去。
在帝王御座后侧,描绘着历代帝皇御龙驾凤的六扇贴金屏风后,一道珠帘半掀,其中是一张不大不小的坐榻,上铺熊席[1],悄然?无声地?静候在那儿,只等明仪走过?去,理衣而坐。
她甫一坐定,珠帘翩然?垂下,玉器碰撞的清脆响声震惊了堂下大片官员。
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平日里巧舌如簧,出口成章的一群人这时候竟也被惊得满嘴只剩下这呀那呀的感叹。
明仪隔帘下望,满座哗然?间,唯剩一人不曾惊动。
又或者说是太过?震惊,以至于大半天的功夫过去,也?只知道呆坐众人之间,仰头望向?她,面色苍白,无语可言。
终于,一阵窃窃私语过?后,总算有人壮起胆子站了出来,俯首捧笏,恭敬而肃然?道:“敢问陛下,今日此举是为何意?您莫不是忘了我朝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了么?”
说话?之人正是当朝官阶最高、权柄最重的中书?令,清河崔氏之家主,苏月钦的亲舅舅崔肃。
虽然?上次相见已然?隔世,但明仪依旧还是对他那副肃谨清正,须发风雅的文士做派十分记忆犹新。
就连眼下他这般眉头紧蹙,一本正经而又苦大仇深的模样,明仪亦是无比熟悉,毕竟当初的她,早已数不清被他用如此神情训诫敲打过?多少?回了。
是以此时此刻,她便也?没太当回事。
萧云旗亦是如此。
人家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