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着年岁渐大,这个曾因刚刚刚失去母亲而惶惶不安,只知道拽着他衣摆求他庇佑的可怜孩子,已然长成了阴鸷乖戾,喜怒无常的帝王。
元景利能感觉到,他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信任自己,就像悬崖上羽翼渐丰的雏鹰,总有一天会不需要老鹰的保护,自己振翅高飞。
只不过,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想永远站在他身后,为他和大梁“保驾护航”。
为了能够永远站在他身后“保护”他,他必须得将他羽翼尽数剪除。
哪怕只才冒了个芽儿。
可是兴许他还是低估了萧云旗,哪怕他把挑拨的话藏得再深,却还是被他察觉出来。
其实这些天元景利也没少往他耳朵里倒些绵里藏针的暗箭,他听得明白,却也不是那么在意。
只不过拐弯抹角的话听多了,难免会有些烦。
尤其是现在。
“普天之下,还没有朕想去却去不了的地方。”
话音未落,他人已兀自朝前走去。
元景利想赶紧带着人追上去,却被他先一步摆了摆手,示意谁也不必跟着。
两鬓斑白的老太监见状,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逐渐阴沉。
*
话锋一转,说回方才。
面对萧云旗的发问,明仪依旧淡淡。
她在寝殿半人高的妆镜前坐下,执起玉梳仔细打理着还未干透的长发。
一面不阴不阳道:
“陛下人都已经翻窗进来了,我想不想见您还重要么?”
她也确实没想到萧云旗今夜真的会来,毕竟想是谁都听的出来,昼间的一句粉糍糕不过就是个托词,合该没人放在心上。
加之而今后位已封,凤印也已到手,他要她做的、亦是她必须要做的都已做到,在明仪看来,平日里若无要事,应是没必要时常相见的。
是以入夜后她便也只是让人将门窗关好,实在也未曾想到,这人会如此不走寻常路,竟是直接推开了她的窗,像个民间的登徒浪子般,吊儿郎当地倚在那儿。
明仪甚至想,这若是换做寻常女儿家,夜半三更有如此一姿容英朗的少年郎出现在窗前月下,难免要惹出一番怦然悸动,儿女情长。
当然,还得以不知道眼前人是个喜用人血人肉喂养猛兽的疯子为前提。
不幸的是明仪既知道这一点,也非寻常女子,心下自然平静如古井,波澜不起。
“陛下可是还有什么事要额外吩咐?”
“倒也没旁的事,只是好奇,皇后如今已拿回凤印,又只用了半日的时间便把太后和苏贵妃两座大山悉数搬走,后宫之中想是再无敌手,不知接下来皇后是何打算?”
萧云旗一面说,一面往她在的寝殿里走。
他话音刚落,明仪下意识抬了下头,恰好便透过面前铜黄的圆镜看到了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他。
两个人的影子落在镜面上,目光也交汇于镜中。
眨眼间,各自神思百转。
萧云旗本也无心来椒房殿走这一趟,实是有些话诚然不得不当面找她问个清楚。
虽说他不曾亲眼见到她是如何在太后殿中大杀四方的,但午后时分已然也从元景利还有闻风而来的崔家人那里听了个七七八八。
只不过他们至多也只能知晓太后并非失心自伤,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或者明仪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方才致她遭受如此重创,他们便都一无所知了。
而明仪能够这么快就将太后和苏贵妃逐个击破,也是萧云旗始料未及之事。
虽说这事儿于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心思敏锐多疑如他,很难不怀疑,她以如此雷厉风行之速张狂行事的背后,还有着旁的盘算。
然他倒也没猜错。
“苏贵妃暂且不提,太后确是个极其擅长隐忍和掌握时机的,与这种人交锋,万不能从长计议,必须以快打快,争取一招制敌,如若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