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城中的戒严令,各方守军仍各司其职,谢榆之?亦带着女儿住在上阳宫,以便和明?仪一道议事。
再说了,“此战虽斩杀了敌方主将,但我们的损失也同?样不小,东水关的混江龙储备已经没了一半,还有从前河北道的弟兄们……”
被明?仪召来议事的谢蒙闷闷不乐道。
明?仪懂他的苦闷,东水关上拦阻达努哈的三百精锐,皆是与他同?甘共苦数载的生死?兄弟,虽说战场上瞬息万变,今日生明?日死?早已是常态,可最令人?遗憾的,莫过于倒在黎明?之?前。
明?明?伪梁已灭,新朝建立就在眼前。
明?明?只要等?过这个正月,新君登基称帝,他们便都不再是河北的饥民、匪盗,而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开国元勋。
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叛变,一个北蛮宵小,竟让他们生生折损了近半数人?手在这长夜之?中。
即便最后?他们把溺毙在洛水中达努哈打?捞起来,将他的头颅斩下,悬于城门?之?上,供鸦鹫啄食,却也实?在无法平息谢蒙这个活下来的人?心中的愤恨。
明?仪理解他,却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亦能冷静沉着地继续安排部署他们的后?事:
“此番牺牲的河北兄弟,还有之?前除夕夜自?请出战的洛阳子弟一律厚葬,若尚有血亲妻小在世的,皆按五十两一个人?发?放抚恤银两,另,再传令下去,倘若这回能守住洛阳,敌军退兵后?三军无论生死?,皆有厚赏。”
谢榆之?闻言轻轻挑了下眉,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有什么便说什么:“长安至今不见任何回音,不光守城的将士们,就连城中的百姓心中也有疑虑,这一点不解决,即便你将再多的金银砸下去也无济于事,迟早是要生乱的。”
明?仪却异常坚定道:“长安已经复信于我,正月之?内,援军必至。”
“可是……”
“没有可是。”
“若正月一过,没有援军呢?”
即便被她一再坚定地否决,谢榆之?依然还是要问。
十五日了,整整十五日了。
他们给长安的求援信从三天一封,到?一天一封,再到?昨日已是加急到?了一日两封的程度。
大?雪封了崤函古道没关系,他们可以绕路,翻山越岭,日夜兼程,十五日的工夫,两京之?间不到?八百里的距离,哪怕只有一两封平安抵达,也该有所回应了。
更何况即便长安那?些贪生怕死?的士族京官当真主张弃守洛阳,她也不相信萧云旗会是任由他们拿捏胁迫的软蛋。
所以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然而明?仪却沉默了。
她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皮氅远远立于观风殿的东窗下,没有挽发?,任凭一头青丝柔而无力地垂落至腰际,银白?色的月光和室内橘黄的烛光在她脸上交织,显现出一种奇特的沉静。
而她眼下的乌青和没有血色的嘴唇更为这种沉静,添上一抹说不出的惨淡。
谢榆之?又有点后?悔。
毕竟这个时候,想必她才是那?个最为焦急和惶惑的人?。
关于她的过去,她虽然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凭着这些年私下里查问,还有她自?己的推断,她亦清楚当初她之?所以能那?么心狠手辣地杀死?光王萧觉,定是那?狼心狗肺的男人?有负于她。
而今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似乎也重新找到?了自?己认为的可以托付真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