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有些发懵,适才梦见了什么也很快忘了个精光。
她最近老这个样子, 不仅反应不及从前敏锐,甚至有时候只要一晃神,就?能?把刚才想起的话?, 或正在做的事忘到脑后。
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她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着, 可醒过?来?后还是觉得疲惫不堪,困得睁不开眼睛,以至于自从萧云旗出征后,她便再没机会与他共梦。
不过?好在身旁其他人都只当?她是冬日里寻常畏寒,屋子里炭火烧得暖, 便也少不得贪睡一些。
加之这场寒冬对于东都四下的农业商业都影响颇大,谢榆之忙着盘她自家的账,来?往上阳宫的时间也便少了。
独是楼银镜,虽嘴上不说?也不承认,心里却额外记挂着明仪, 怕她一个人待在上阳宫里太无聊,又?觉得上阳宫的人不熟悉她,伺候起来?多有不周到的地方, 便自发留在了她身边。
明仪明白她的好意,而她也是为数不多对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的人,便也不装模作样,故作推辞。
两个人在一处,一如之前在长安时。
如此,明仪倒是慢慢想起来?刚才梦到了什么。
原是前年某个平平无常的冬日午后,在她的椒房殿里。
她和楼银镜坐在暖阁窗下,楼银镜抱着琵琶认真?地拨弦,她倚在一旁,一边数拍子,一边对着她们新修好的乐谱,专心致志地辨着楼银镜的弦音。
而一扇珠帘之外,赖在她殿里的萧云旗看了两眼案牍就?犯困,霸占了她正殿上铺了墨狐皮子做成?的厚席的坐榻,再拿一卷折子盖住脸,就?这么躺在那儿打?起了瞌睡。
窗外风雪刚停,阿寅在花园里窜来?窜去,时而跃起,时而趴下,那似凶非凶的动静常把过?路的宫人吓得惊叫连连,它自己却以此为趣,乐此不疲。
直到萧云旗受不了宫人们这么一惊一乍的,吵得他睡不着,一卷折子飞掷出去,只听嗷的一声惨叫,庭外也便消停了。
那时的日子当?时只道寻常,如今无意梦起,却发现竟也恍如隔世,成?了她漫长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可以用温和恬淡来?形容的回忆。
她不禁在心里暗笑,从前做梦也只会梦到少时阿兄听澜都在的日子,如今这是怎么了?她居然也当?真?开始将与听澜阿兄无关的人和事装进心里了。
看来?老天却也不白叫她重活这一回,让她得以在人生这个苦哈哈的药罐子里,再添几分?意料之外的甜。
以至于哪怕生命再次来?到终点,她也能?少几分?遗憾了。
她正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着,正好楼银镜从外面?回来?,见她已?经醒了,便笑着朝她走去。
一边还道:
“你这一觉睡得可比前两日都长,险些错过?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明仪起身探头:“什么好消息?”
“你自己看吧。”
说?着,楼银镜便把袖中妥善收着的两封书?信拿了出来?。
明仪接过?去,信封上的笔迹很好辨认,工整中略带飘逸的是她阿兄,笔锋刚劲但潦草的,一定是萧云旗。
难得。
这人居然也知道写信。
明仪便先拆了他的来?看。
「长安已?破,元景利伏诛,苏氏为尔兄所?擒,不日发往东都,随尔处置。另,椒房已?空,旧事尽去,独余片瓦遮身,弗宜居矣,不必挂怀。」
前几句便罢,后几句却让明仪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怎知她梦见了从前在椒房殿的事?
而她这个梦也是方才午睡时做的,他这信少说?也是三两天前写的,难道他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还是说?,这些日子她其实已?经不止一次梦见过?于长安有关的事,只不过?是她忘记了,而他与她共梦,对她内心所?往,总能?窥见一斑?
哼,定是嫌她老做无趣的梦,想那些无聊的事,这才特意写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