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您敢赌么?”
是赌上这一辈子辛苦经营的一切,赌上自己和死去儿子留下的唯一一丝血脉,还是暂忍一时之气,另谋他路?
眼前的她就如同毒蛇被捏住了七寸,猛虎被拿住了命门,要么死个痛快,要么被人用文火慢慢炖了。
无路可退,无处逢生。
正如当年乌江河畔的项羽,面对韩信十面埋伏下突兀的缺口,明知是陷阱,也得不得硬着头皮往里跳。
“……凤印不在长宁殿,你自去蓬莱殿取罢。”
这一局,明仪又赢了。
“传令下去,太后乍然丧子,心结难愈,一时失心发狂,神智混乱,引刃自伤,御医嘱咐需静养数日,再不可费心劳神,妄动肝火,遂自今日起,若无陛下和本宫首肯,后宫朝堂再不得有人擅入长宁殿,打扰太后修身养性。”
话音刚落,她已收刀入鞘,藏于袖中,任凭旁人是何反应,转过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些让元景利派过来跟着她的太监里有幸能从方才的箭阵中捡回一条命的,见状压根都没来得及讶异惶恐,连忙赶过来跟上她脚步,彻底从长宁殿扬长而去。
许是都被她适才的模样气势震住,一路上连个敢喘大气的人都没有,一个个都在拿眼睛悄悄瞥着她的后脑勺,暗暗观察着她的神态心绪。
待走出长宁殿两三百丈后,他们也渐渐发觉走的路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不由面面相觑,纠结着该怎么提醒她走错了路。
不曾想,倒是适才那个替她从尚食局将盛了“人肉煲”的小太监最是心直,当即便脱口而出:“皇后殿下,这条不是去蓬莱殿的路,您可莫要走错了。”
明仪闻言,也回过头来看着他,脸上虽带着明丽的笑容,却仍旧让人捉摸不透:“谁说本宫要去蓬莱殿?”
第14章 杀马(一) 那她就要让她好好看看,这……
闻言,那小太监身畔另一人眼珠一转,抢着便来呵斥他:“糊涂东西!明知这时候苏贵妃正陪着陛下在御马场看那两匹新得来的狮子骢,蓬莱殿中定是空无一人,竟还来皇后面前多这个嘴,殊不知你是白长了个脑袋在脖子上,还是故意说来与殿下添堵的?!”
小太监被吓唬锝立马白了脸,满口称罪:“奴…奴婢不是,奴婢不敢……”
他瞧着只不过十二三岁,白净瘦弱,一副老实像,适才明仪让人帮忙跑腿,其他人尚不知她的厉害,暗里推三阻四半天才把他推出来顶事,眼下当着明仪的面便又来将他一通吆喝,瞧着平日里也没少欺负人家。
明仪最看不惯这种事。
犹记小时候在凉州,明仪虽有嫡出之实,云阳王府从上到下却始终只被当做夏侯氏的一把刀和阿兄的替死鬼看待,吃穿用度甚至都还比不上前头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
连累照顾她的楚听澜,也一应不受王府待见。
尤其是在她被抓去暗牢修行,几天几夜出不来的时候,常有人趁她不在,欺负楚听澜孤苦伶仃,将本不属于她的脏活累活全都丢给她一个人做。
倒夜香,运泔水,最过分的时候,连外院粗使家奴臭了几天的足袋都敢丢给她浆洗缝补。
明仪知道后虽替她找她们算过账,可终究防不住她们阳奉阴违,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待她一走,一切照旧,甚至变本加厉,将她赏给她们的拳脚和棍棒,通通还到了楚听澜的身上。
幸而后来明仪兄长得知了此事,默不作声便将最过份的几个刁奴蛮婢揪了出来,狠狠罚过,又在暗中周全照应,这才得以令她能在明仪出门后安稳度日。
为此,明仪平生最厌恶的就是拜高踩低、跟红顶白之徒,当下更是厌烦。
只不过她实在懒得直接发作,只将自己髻边一支嵌宝珠的赤金凤钗摘下来,递到小太监眼前,径直道:“你,拿着此金钗,再带上几个人,去蓬莱殿替本宫办件事。”
这差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言下之意基本可以算是是将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信近侍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