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云旗咬着牙,为自己右手?掌心新添的那道刀伤上?了药,又将纱布一圈一圈慢慢包缠上?去,直到不再有血渗出,方才在牙齿和另一只手?的配合下,拉扯着纱布打了个结。
除此?之外,当他说?完话?站起身往外走?时?,他的腰腹上?也新缠着纱布,与他身上?这?一处那一处的伤疤放在一起,看上?去尤为触目惊心。
周显并东畿王军其他几位将领看着他从里间走?出来,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汗珠和血迹,一时?更?加愤慨,低头?行礼的同时?不忘回头?狠狠剜了跪在那的王凌云一眼。
谁知当他行至众人身前时?,看着他脚上?布满泥尘血迹的靴子,已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王凌云,却忽而扯开已经烂掉的嘴角,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萧云旗居高临下地冷视着他。
并非好奇,只是?单纯的不屑。
他却答得很是?认真:“我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更?笑你齐殒肤浅短视,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实难堪大任!”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声嘶力竭,到最后几乎是?用嚎啕尖叫的方式,冲着萧云旗目眦欲裂地发泄。
他知道他输了,只不过他知道的还是?太晚了。
这?是?一场针对他一个人的诡计,他早知他为人保守,遇事容易瞻前顾后,力求谨慎稳妥,却还故意放他孤身一人执掌后厢军,故意迫他犯下这?违抗军令、怯战的弥天大错!
“混账!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周显见他仍不知悔改,甚至还想?把错推脱到主公头?上?,当下更?是?又气?又恨,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拎起他的领口,痛心疾首地大吼:
“王凌云,因为你,因为你龟缩壕沟,迟迟不肯驰援,我前厢军足足死了八百八十个弟兄!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肯早一步,哪怕只早一步,赶在城门被关之前带人杀进来,他们或许就不用死了!”
周显是个黑瘦黑瘦的中年汉子,乡里闹饥荒的时?候,他常常连着几日吃不上?一口饭,整个人饿得只剩一把骨头?和一对凸起的眼珠子,以至于后来哪怕日子好过些了,能吃饱饭了,他这凸眼的毛病也还是没好起来。
尤其是?在生气?动怒,情绪激动的时?候,那双凸起的眼睛便越发鼓胀充血,看上去竟比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厉鬼还要?狰狞惊悚。
王凌云被他这?般怒目圆睁地瞪着,眼前不自觉便浮现?起昨夜泌阳城郭周围垒砌的尸山血海。
八百八十人……
在战火纷飞的乱世听上?去似乎并不是?个多么惊世的数字。
可像泌阳这?样前后无天堑要塞的平原县城来说?,单为了夺得此?处而白白赔上?这?么多条性命,还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任是?谁人为将,都不可能不为此捶胸顿足。
更?何况这?些死去的将士里,大多数都是周显从他的家乡带出来的孤儿独丁。
当初带他们出来的时?候,他答应过他们会?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