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日落时分,阿兄便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回到城中,陪她和阿野吃一顿晚饭,和他们说?说?一日的?见闻。
入夜众人都睡着了以后?,她亦吹了灯躺在榻上,每每到了即将入梦的?关头,萧云旗便会冷不丁地携着一阵夏末秋初沁凉的?夜风,钻进她的?被窝,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儿也不做,只?是从后?将她死死箍进怀中,一箍就是一整夜。
待次日天刚亮,她尚还在睡梦中时,便又起身悄然而去。
……
这样没有争吵、没有对抗,还不用操心任何与她不相关的?事?的?日子,她其实还是很乐意过的?,而她也尚未有想要搅进萧云旗和阿兄所图之事?中去的?念头。
但……如若此事?和多日前那个“乞丐”有关,那就不一样了。
于是明仪这厢一想定,转头便领着阿寅和阿野一道,来到了刺史府的?正?厅。
彼时人已?在堂下,一抬头,却是一张清秀文?气,却陌生无比的?脸孔。
但即使如此,明仪还是一眼便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某个故人的?影子。
她心下不觉暗自灿然笑开,果然还是来了。
但面上却依旧装出?一副淡静从容的?模样:“先生既想要走我的?门路,投到我郎婿门下,那先生姓甚名?谁,总要给个说?法吧。”
“吾名?罚鹤。初见娘子,有礼了。”
第117章 罚鹤(三) “那我赐你一姓,苏,如……
“罚鹤?”
这两个字从明仪心?头轻轻滚过, 来到?她的唇齿边,被她玩味儿地?复诵。
“先?生取这个名,是?有何寓意吗?”
她带着阿野悠悠然在正厅矮几边上坐下, 懒洋洋地?托着腮,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一边给自己和阿野倒了?盏酪浆,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名为父母所予, 寓意为何,唯父母知悉, 为子者不敢妄加揣度。”
正厅上立着的男子虽相貌平平,但举手投足却依旧流露着不寻常的清雅,面对她如?此刻意地?慢待也未曾有半分?不悦显在脸上, 仍旧镇静从容,不卑不亢。
明仪默默洞悉着他的一切, 此时还能饶有兴趣地?陪他把这个假扮别人的戏码演下去。
“先?生谈吐不凡,不知家门还在,家中可有大?人在朝为官?”
男人坦然道:“吾名前无姓,没有出?身。”
明仪不由失笑。
这人真是?疯了?,为了?缠上她, 之前是?不顾整洁、不顾衣冠,也要装成落难的乞丐,妄图惹她起怜收容。
现在,更是?连过往最在意的家门荣耀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看来,还得?她来提醒一番。
“那我赐你一姓, 苏,如?何?”
明仪说罢,撑着头侧眸继续观察他的反应。
果然, 听到?苏这个字,他还是?没能忍住抬起了?头。
然而很快,他眸中的慌张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不知是?故意装出?来的,还是?当真发自内心?的,寻常有气节的读书人被冒犯后的微微愠怒:
“娘子,吾不是?来做家奴的。”
对于他的反应,明仪也算满意,仍能故作沉吟,慢慢和他绕弯子:“不做家奴…可我郎婿身边群英汇集,好像并不缺谋士。”
男人亦是?有备而来,见她露了?拒意,忙便拱手:“那敢问娘子,东畿王夺取襄州之后却为何迟迟不见下一步动作?”
“先?生有何良策?”明仪盯着手中的琉璃盏,随口一问。
然而没等他开口将自己准备好的长篇大?论一一道来,却又听明仪冷不丁道:
“不必说与?我听,我不关心?。”
萧云旗带着少许精锐一路从洛阳杀至江南关口,虽武勇常胜,几乎未遇上对手。
但自古以来,打江山易,守江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