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 皇后她说……要造一间镜室。”
镜室?
萧云旗从堆成小山的奏牍里抬起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眉梢轻轻上挑,煞是费解。
他原不是多么勤政的贤君, 只是这几日?心?烦难眠,即便是拿着闲厩里那几头畜生?解闷, 三不五时就想动刀见血。
然而那些都是他一手驯养出来的宝贝,为防事?后后悔, 他只得另寻法子转移注意力。
看奏牍,倒是能教他凝神。
不过就是老这么对着一堆庸才蠢物写上来的废笔劣文, 很难不头疼上火。
这种时候,延英殿的人若无十万火急的大事?都不大敢上前?招惹他。
偏辛无晦倒霉,自从明?仪撤帘回?归□□以后, 只因她信不过元景利和?宫里其他太?监,于?椒房殿和?延英殿往来传话这样琐碎的差事?, 便落在了他堂堂一个金吾卫上将军头上。
“近日?来皇后忙完了宫务,闲暇时总爱和?身旁那个楼兰乐伎共同研习歌舞乐理。
“在这个过程中,皇后殿下却发觉自己并?不能时时刻刻看到自己的舞姿,出错时不便修正,于?是便突发奇想, 欲将椒房殿的西偏殿整理出来,并?在墙上镶满大镜,以便起舞时时刻观察自身。”
他说得小心?翼翼,几乎一字不改地将椒房殿那个异族女人交待的复述了一遍,生?怕说错一点, 上头那位熬了几个大夜没睡的暴君迁怒下来时,自己连个推脱找补的机会都没有。
侍奉在侧的元景利听?了也有些忍不住地轻轻“哎哟”了一声,不怀好意地赔笑道:“皇后殿下这又是哪门子的突发奇想, 虽说铜镜本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可想要锻造出能够镶满整面墙壁的宝镜却也实?非易事?,眼?下也不是扬州进贡镜器的月份,殿下所求只怕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辛无晦却直愣愣道:“皇后还?说,造镜所需开支不走宫中账目,由她自身一力承担,只望陛下恩准。”
这话分明?就是专门准备好来堵他的嘴的,元景利不由狠狠剜了辛无晦一眼?。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般骄奢,落在臣民口中,于?他未尝无利。
再者小皇帝生?性?多疑,他只消顺势又笑道,“倒是老奴糊涂,一时竟忘了殿下的娘家正是富甲西北的云阳王府,听?闻昔年云阳王给殿下备嫁时,更是倾尽夏侯一族半幅家业,想来自然不会用这点小欲小求难为陛下和?百姓了。”
萧云旗静静听?着。
自那天清晨过后,他便再没见过明?仪。
入夏后月余,她不打算见他,他更没理由主动去寻她。
不过这却不是几日?来他头一回?听?到和?她有关的消息,前?些时候他就时不时地会听?人说起,她现在的日?子有多惬意。
一会儿是在□□花园里旁若无人地和?她养在身边的楼兰乐伎斗技,一会儿又逼着尚食局的宫人将做菜要用的羊乳悉数奉上,拿来灌满一整个汤池,供她入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