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她尚留着脚腕上的铃铛没有绞,此时此刻便也随着她轻缓的步伐,脆脆清响。

被殿上等候已久之人听出来,旋即便抬头冲着那架描画了凤凰于飞的大绢屏风厉声喝道:“夏侯明仪!出来!”

明仪与他认识两辈子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动怒失态,不由笑了。

“苏相公哪来这么大火气,啧啧啧,真吓人。”

一面说,她一面从屏风后悠然走了出来,屏退左右,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对立于飞霞殿的两端。

算起来,这一世他们应该有半年未见了。

他也仍是明仪记忆中的样子,一袭蟹壳青的长袍,一丝不苟的束发,面秀如月,背挺如竹,一派宁折不弯的清刚君子姿态。

苏月钦亦还记得上一次见她,是她难得一次和萧觉一起出游曲江,一身如雪素衣,倚在船边将一枝清白的牡丹摘在手中,笑着把玩。

没想到再见之时,她已裙红如火,手染血腥,成了世人唾骂的弑夫求荣的妖女。

就连她的一颦一笑,也陌生得恍如隔世。

“为什么?”

他不解,便是倾尽毕生所学,他也无法理解。

“你究竟为什么要杀阿觉,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幅样子?”

“变成什么样子?”明仪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未觉得自己这样有何不妥,遂又抬眸故作无辜地一笑,“本宫不明白苏相公的意思。”

“你少学人装蒜!”苏月钦见不得她这般故意矫揉造作的模样,气得一甩袖子,怒道,“你只告诉我,究竟为何这么做!

“昔日,你和阿觉那般情好,便是太后作梗,也不曾将你们打散。你虽为妾,可阿觉这些年来何曾不是以正妻之礼待你?他不止一次地同我说过,来日大业得成,也只会奉你一人为后。而今大业未半,你却做出弑杀亲夫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你且说,你这样可曾对得起他,对得起你自己的良心?!”

良心?

明仪冷笑连连,“苏月钦,你也配和我提良心?楚听澜,你的发妻,我的挚友,她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忘了么?”

听到楚听澜三个字的时候,苏月钦倒是很明显地噎了一下,不过却又很快嘴硬起来:“听澜的事至今尚未查清,你不要妄下定论!更何况,你即便要为她复仇,千错万错终究是我的错,你为何不来杀我,为何要杀全然无辜的……”

“我杀萧觉自有我的道理,与听澜无关。”明仪不耐听他聒噪,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扬声将其断。

然后,又慢悠悠地迈步向他。

“苏相公,你也别怪我心狠手辣,若非万不得已,我也决计不会亲自动手,给自己惹这一身血腥。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太慢了,我已经等不及你们给我后位,只能自己给自己挣一个了。”

她闲庭信步地绕着他走了一圈,柔曼的裙角从他身侧轻轻擦过,只留下一段妩媚的幽香。

“你是为了后位?”苏月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却被她发间那支耀目的赤金簪子刺痛了双眼。

“你撒谎!你从来都不是在意虚名,贪享荣华之人!”

“苏卿错了,本宫就是这样的人!”

即使从前不是,但如今也是了。

她可再也不想让自己的淡泊和宽宏,成为别人欺负她的理由。

“就算如此,你也仍旧不该杀阿觉!更不该让他背着污名而死!”

谁知苏月钦的声调比她更高亢,更掷地有声,“你可知,这些天就为着萧云旗那昏君加注在他身上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朝中有多少人受到牵连?元景利因此,又借机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便是苏家和崔家也差点因为与光王府的姻亲之系,让元景利一窝端了!”

明仪轻蔑一笑,“苏相公怎么也学会危言耸听了?若这么点小事你们两家都应付不了,你们还有什么可混的?再说了,你们两家若就这么倒了,本宫自当第一个拍手叫好,难不成苏相公还指望本宫因此难过内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