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人纵有千杯不醉之质,可若想醉,也不是全无办法。
几盏冷酒空空下?肚,明仪已然酩酊如烂泥,一觉天明,无惧有梦。
过后的?几日,萧云旗果然也说到做到,先将苏月钦投入大狱,后又以五刑加身,于长安东市狗脊岭,万民眼前诛杀污蔑中宫的?首犯崔玏。
当然,从网罗假证到当街将秦瑛绑走,凭他?区区一个五品京官自然是做不到的?。
在大理寺少卿杜光的?审理下?,里里外外接连又查出了几个与他?共谋的?朝官和宫廷内侍。而这些人当中也不乏没胆量的?软骨头,为了保命什么都敢往外吐,一口气往上攀咬,便是崔肃、崔劝这样的?老?重之臣,都叫他?们饶了进来。
“崔令君为人刚直,自不屑以这样下?作的?手段构陷于你?,而崔家大郎从上回你?纵了蟒虫上朝堂后便一直病着,我在太医署偷偷翻过他?的?脉案,用的?药多为镇静除魇之类,我还曾随咒禁科的?太医去崔家瞧过,确实被吓得不轻,想来他?也没力气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劫后余生的?秦瑛坐在明仪榻边,一面替她端起?解酒药,一面兴致勃勃地将这些天的?所?见?所?闻讲给她听。
看?得出她恢复得不错,除了脸上些许还未消退的?淤青,几乎无法从她的?神情姿态上看?出,她之前为了明仪,都遭受了什么。
坐在她对面的?楼银镜亦一脸平常,继续用她那张堪比刀子的?嘴讽刺道:
“他?们父子高义,这也不屑,那也不耻的?,却也不见?得会约束手底下?的?人不去做。这不,瞧给他?们心虚的?,一个在殿前自贬自降,一个干脆连官身都不要?了,如此以退为进,一时半会儿,反倒让那小皇帝有些不好做了。”
秦瑛却瞪大了眼睛,“不好做?可我看?陛下?也没打算因此放过他?们呀。那些牵涉其中的?崔氏族人,还不是该杀的?杀,该罚的?罚。”
楼银镜想了想,方?才又自嘲地呵呵一笑:“也是,那小皇帝是什么人啊,还指望他?讲仁义道德呢。”
她这话说的?极其大胆,却又不得不承认十分有道理。
秦瑛被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笑过了转头才发觉迄今为止明仪也未开口说过一个字,看?着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恍惚模样,她还当她是这几日不分昼夜的?狂饮给喝傻了,便伸手去摇了摇她:
“明仪,你?没事吧?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别?沾酒,可你?非不听!唉,罢了,看?在这回咱们好容易赢了这一局的?份上,就再饶你?一次吧。明仪,明仪?你?怎么不说话?”
明仪被她摇得头晕,慢慢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可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莫名其妙的?:
“苏月钦呢?”
“啊?”秦瑛有些应接不暇,但还是如实说了下?去,“哦,还在牢里关着呢,至于要?怎么处置,陛下?至今也没个示下?。对了,他?究竟为何会突然回来,难不成还能是早早就知道了崔玏那厮要?做什么,赶回来帮你?的?么?”
明仪却不说话。
这几天她常常这样,把自己关在寝殿里枯坐着发呆,没多久就又会用酒把自己灌个大醉,倒下?去不省人事。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苏月钦,不去做关于过去的?梦。
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苏月钦的?话,苏月钦这个人,何以就能给她带来这般犹如天塌地陷的?冲击?
越不明白就越想,越想就又越忍不住去回忆从前……
反反复复,最终,也唯有杜康,唯有饮鸩止渴,方?才能得片刻安宁。
今日秦瑛和楼银镜一起?进宫来看?她,于她而言,本该是一种转移注意力放松精神的?方?式。
然而等她一点点醒过神来,看?着秦瑛满脸的?淤青伤痕,看?着她对着自己若无其事地嬉笑,她忽然又有了旁的?意识。
“秦瑛。”她冷不丁开口唤她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