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来天?不遂人愿,根都烂了的柳树,竟然还能吐露新芽,焕发生机。

常狄不能接受,这?只愤怒的鸟忍住暴烈的情绪,冷眼旁观。她以为一切都是昙花一现,可事实却是余逢春正在重生。

柳树不需要鸟的歌声了,他?在走向自己的春天?。常狄看着余逢春一天?天?鲜活起来,就好?像看着自己一寸寸的死去。

她感觉到了被抛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不能接受。

“我们以前多好?,我陪着你?,你?只有我,可自从他?出现以后,一切都变了。”

常狄望着昏暗的天?花板,手伸到枕头下面,触碰到冰凉的金属表面。

“……我只是想?让我们回到从前而已。”

所以他?们注定无法达成一致。

常狄最想?要回的那个弟弟,偏偏是余逢春最不屑一顾、愿付出一切脱下的皮囊。

她思念的是那个无助、恐惧、怨恨、苍白的余逢春,因为只有这?样,余逢春才会像濒死的藤蔓一样死死缠住唯一的水源与光亮,他?们才会永不分离。

有呼啸风声在窗外响起,未关?严的窗户被猛地吹开,花香裹挟着水汽涌进房间,水珠在地板砸出深色痕迹。刹那间,房间里?安静到能听见楼下枝叶被吹折的细碎响声。

下雨了。

偏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常狄,余逢春挪动脚步走至窗边,伸手将乱晃的窗户合拢。

擦拭洁净的玻璃反射身后影像,有字幕的白光一闪而过,脚步声踏在地毯上,被窗外的风声全部遮盖。

余逢春回过头,看见一张狰狞怨恨的脸。

常狄高举一把锋利尖锐的匕首,用力朝他?扎来,电光照亮了她癫狂的泪眼。

“重新开始吧,兰溪……”

……

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常狄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看着余逢春闪过白光的双眸。

那不是人该有的眼睛,像鬼怪。

无力感贯穿四肢,常狄跪坐在地,只能仰头看着余逢春越走越近,捡起被她丢在地上的匕首。

锋利的刀锋被随意拿在手中?把玩,一种常狄从未体?会过的压力,如同灌满整个房间的水,将她密不透风的包裹,只留下呼吸的力气。

她茫然又困惑地看着,连思想?都被控制,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变动。

“杀了我,世界就会重启。”

余逢春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常狄茫然地转动眼珠,看着匕首在他?手里?反射出亮光,像一颗划过地面的流星。

“你?能脱离出这?个循环,我为你?高兴。但你?陷得太深了,就算看穿了世界循环,仍然将全部精力用在捆住我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我又为你?感到难过。”

常狄不说话?,她说不了话?,可震惊却让她的心?脏疯狂跳动,敲打到骨头都跟着发疼。

余逢春怎么会知道……

这?已经不是她的第一次轮回了,甚至都算不上第十?次,常狄像玻璃罐里?的蜘蛛,在狭小的空间里?织女着网,企图捕捉一点新鲜血肉。

从意识到自己陷入轮回到熟练运用规则,花了常狄八十?年,巨大的信息差让她做事更得心?应手,自信带来稳定,仿佛站在世界最高处,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够让她真正震惊。

直到今天?。

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足够让常狄引以为傲的全部崩碎。

“……你?是谁?”

她艰难发问,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像一缕将要断掉的丝线。

“我就是我。”余逢春说。

非人的白光在他?瞳孔深处静静闪烁,强悍力量带来的无可置疑的压迫,如触手一般蔓延进她的意识,将负面情绪人为清除,只留下丝丝缕缕的空白断流。

常狄突然觉得很平静,一切烦扰苦痛烟消云散,像晕倒在宁静的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