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打来电话,李贴台的第一句永远都是“美?丽的春天”,余逢春已经?没招了。

邵逾白道:“他说?很急。”

撒谎的人语气平稳、神情自然,未曾显露端倪,好像李贴台那边真有多么紧急的事情。

然而不巧的是,听他撒谎的人有0166这个上帝视角。

急个蛋,不是你提前给他发消息,让他这个点来找我吗?

装什么呢?

余逢春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却不露痕迹,顶多显出几分不耐烦。

“你去?处理。”

余逢春朝卧底的方向瞥去?一眼,指尖划过屏幕接起电话,再没分给那边半分注意。

邵逾白会意,皮鞋踏过水泥地面的声响在空旷车间里格外?清晰。他停在陈志远面前,阴影笼罩而下。

“你最好有真正的好消息。”压低的声音裹挟着寒意钻进对方耳膜,“否则我想不出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的理由……”

被吊着的男人在眩晕中?艰难聚焦视线。绳索深深勒进腕骨,血液凝滞的刺痛感早已麻木。直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陈志远混沌的大脑才猛地惊醒。

邵逾白。

档案室里的卷宗记载得明明白白,余氏近一年每桩血案背后?,都有这个身影如?影随形。

他是余逢春手里最锋利的刀,是唯一能贴身站在那位身侧半步的人。去?年清洗行动中?,三?个堂主被沉进黄浦江时,据说?就是这只手扣的扳机。

车间顶灯忽明忽暗,晃得人眼前发花。陈志远咧开渗血的嘴角正要说?话,忽见寒光一闪□□出鞘的脆响让他条件反射绷紧肌肉。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绳索断裂的瞬间,他像块破抹布般重重砸在地上。肺里的空气被尽数挤出,喉间泛起腥甜。模糊视线里,邵逾白正将匕首插回后?腰,黑色手套掐着刀柄一按,咔嗒声像是给谁判了死刑。

陈志远突然很想笑?。这架势,怕是连死都要被玩出个花样?来。

“去?你的!”

余逢春的怒喝炸响在厂房里。年轻家主摔电话的动作带起衣摆翻飞,手机重重砸在邵逾白胸口,又弹落在地滚出老远。

“下次再让他拿废话浪费我时间,你就替他去?死!”

邵逾白面上丝毫没有恐惧慌乱,安静地承受着余逢春的怒火,极其训顺。

陈志远看着邵逾白弯腰捡手机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而发完火的余逢春忽然蹲下身来,冰凉的手指掐住他下巴,强迫他抬头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

“恭喜。”

染着淡雅香气的吐息拂过耳畔,陈志远却像被毒蛇信子舔过后?颈,“我心情忽然很好,你不用死了。”

他被扔回地上,余光看到余逢春离开了车间,邵逾白紧跟在他身后?。

劫后?余生的释然感让陈志远连牙都咬不稳,他知道自己明天可能会死,但人求生的本?能仍然促使他吐出一口气。

他哆嗦着,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可正在这时行至门口的邵逾白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陈志远心中?泛起奇怪的感觉。

……

……

回到阙空里,已经?是凌晨。

按照余逢春的习惯,白天家里可以进几个人,但到了晚上,所有闲杂人等必须全部离开,哪怕常狄。

所以等他们进门以后?,迎接他们的,只有一张常狄临走前贴在门上的字条。

「有热粥。」

余逢春扯下字条看了一眼,随手扔给邵逾白。

“你安排一下,过几天回一趟庄园。”

余术怀还靠无尽的钱和医疗技术吊着一口气,神智也很清醒,就是躺在床上动不了。

余逢春时不时就会回去?看他,不为?别的,就为?给他平静无波的生活再增添一点儿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