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没有别人,邵逾白独弈,邵和军进来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如何?”

邵和军行礼,道:“三皇子?已经离开皇宫了。”

邵逾白动作一顿,然后平稳地落下又一颗白子?,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节奏已经乱了。

沉默片刻,他才?问:“那他呢?”

“余先生在他走后坐了一会儿,便又睡下了。”

这个回答出乎邵逾白的预料,手中的黑子?悬在半空,两息之后摔在棋盘上。

他不再装样子?,扶额深吸两口气后看向邵和军。

“他们说什么了?”

邵和军没有犹豫,当即将从哈勒翻进正殿开始的每一个动作都详细道出。

当他汇报到哈勒发现铁链,要带余逢春走的时候,邵逾白的呼吸很不明显地急了两分,头也?跟着疼。

他没表现出来,继续听着。

直到邵和军复述出余逢春说我?愿意的时候,邵逾白的面无表情,才?终于开始崩裂。

旗局已不成型,没必要再装模作样,邵逾白将散落的棋子?收回木盒,借助这种毫无意义的动作整理情绪。

他说他愿意。

这句话像疯了一样在邵逾白的脑海里不断回旋回放,捡起一枚棋子?的手指在轻微颤抖,几乎拿不住。

邵逾白能听到心跳声在耳边轰鸣,仿佛要冲破胸腔。

余逢春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将邵逾白这么多年的虚伪掩饰切成粉碎,夹杂着欢欣的疼痛像潮水般涌来,逼得他清醒。

深吸两口气后,他才?缓缓开口:“……安排朔秦使臣,明日?尽早离开京城。”

邵和军领命。

邵逾白忽然想到什么,又问:“梁妃怎么说?”

“梁妃娘娘说不愿意跟着三皇子?离开绍齐,她只求陛下赐她良田金银,她自?然会带着家人隐姓埋名,不再出现。”

哈勒第一次见到梁妃的时候,就喜欢她身上的那股劲,但这种喜欢异常浅薄,梁妃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毁掉前程。

邵逾白摆摆手:“把这些告诉陈和,让他看着办。”

“是!”

“下去吧。”

邵逾白瞪着空无一物的棋盘,觉得自?己得好好缓一下。

然而邵和军刚要离开,却?又被叫住。

“拨两个人去一趟景潭山,”邵逾白盯着棋盘,说,“问问慧空方丈什么时候有空,寡人想见他。”

邵和军重新行礼,等确定邵逾白真的没有别的要吩咐以后,才?真正离开。

殿门关闭,一阵微风吹进室内,带来一股悠悠的香气。

御花园又有许多花开了。

窗边烛火摇晃,随后一朵灯花噼里啪啦地爆开,火光明亮又温暖,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吉兆。

在这样安静的春夜,更动人心弦。

手指拨弄棋子?,发出清脆响声。

邵逾白有心再下一盘,但刚落几子?,便知道自?己心不静,下多少都是枉然。

放弃以后,他起身行至门口,欲往正殿去,可?来回几趟,最终还是没迈出门。

他可?还记得那狠心人说自?己老?,如今才?分别一日?不到,就这么眼巴巴地凑上去,实在很不自?爱。

况且余逢春身体不好,睡着以后要是被惊醒,再次入睡会很难。

邵逾白不想让他多受罪。

多番思索下,直到天光初明,邵逾白也?没踏出偏殿。

……

第二日?。

昨夜余逢春没睡好,天刚亮就坐起身,接过一块热帕子?捂脸醒神。

长宁半蹲在他床边,小?声说:“朔秦使臣已经离京了。”

余逢春埋在帕子?里,懒洋洋地听着,没反应。

长宁又说:“陛下已经吩咐将梁妃放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