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王青盖车她乘坐过许多回,可此刻再乘,好似心境也都大不一样了。
真叫人触目伤怀。
心事重重地和孩子们登上车,宫人吆喝一声,这便打马启程了。
赵媪原本气哄哄的,有谢砚为她说话,她转脸就高兴起来。
一路上笑得春光灿烂,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一个劲儿地亲,一个劲儿地夸,“哎呀我的宝儿,我的好孙孙哎,真不愧是阿嬷带大的,知道心疼阿嬷,知道为阿嬷做主啦!”
谢砚就蹭在赵媪怀里,“阿嬷”“阿嬷”地一个劲儿地叫。
孩子就是这样,谁亲他,待他好,他就向着谁。
赵媪也没有冷落谢密,谢密就在她怀里抱着呢。
谢密不说话,对什么都没有反应,赵媪大抵觉得不忍,虽没有吧唧一口一口地亲,但还是摸了摸谢密的小脸,忍不住叹了起来,“唉,这可怜的孩子。”
是啊,是可怜的孩子。
不然,这马车里该多热闹啊。
哥哥弟弟在一起,必争先恐后地要抱抱,要亲亲,要两颗小脑袋全都凑到一起玩,一起好奇地把小脑袋钻出王青盖车。
记得那日晋宫,不就是这样的一副热闹的景象吗?
那时候谢密小小的身子就趴在这窗边,指着宫中那一片明黄黄的颜色叫,“花花!母亲,花花!”
可惜如今,谢密再也不会欢喜地叫“母亲”,叫“花花”,也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阿磐暗叹一声,拨开鲛纱帐朝窗外看去。
驷马拉着王青盖车在晋宫又宽又长的大道上轱辘辘驰着,跑得又快又稳,车身悬着的赤金铃铛在风里叮咚作响,与以往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问,“嬷嬷,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赵媪笑道,“是六月啦,等到大典一办,就有新的纪年啦。”
是,如今是怀王六年,惠王五年,晋君还没有称尊,就还没有昭告天下。
他会启用什么样的年号呢,他没有说过,她便也不知道。
第383章 孤与你,说说话
宫门嵯峨,殿高百丈。
那雄浑壮阔的晋宫古朴巍峨,在风雨里已经矗立了六百多个年头了。
在这六百多个年头里,曾经短暂地易主,如今又回到了晋人的手里。
其间曾有过多么繁华的盛世,又有过多少血腥的杀戮,如今这高高的宫墙之内,也并不见少啊。
阿磐兀然叹道,“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赵媪闻言也探出脑袋去,前前后后地仔细打量,附和着点头,“好像是缺了点儿什么。”
忽而想了起来,连忙说道,“哦,是芸薹没了。”
是啊。
许久前,记不清是哪一年,那一日,是在什么时候了。
有人说,“以后,我给你,种一片芸薹。”
如今这招摇了并没有多久的满宫的芸薹,已经铲除得干干净净,一株也没有了。
那一大片浓烈的明黄色已悉数不见,这六百多年的晋宫愈发显得峨峨森严,森严得不近人情。
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
也好,也省得许多人拿这阖宫的芸薹说事了。
又见甬道之中许多宫人步履匆匆,遥遥可见那高大的宫宇廊下已经在布置悬挂大红的绸缎了。
阿磐问随行的宫人,“在布置大典了吧?”
宫人碎步赶路,恭谨回道,“回夫人的话,大典差不多准备妥当了,这是在布置大婚了。”
阿磐心神一晃,望着那大红的景象有片刻的出神,因而问起,“哦,要娶谁啊?”
宫人回道,“奴家没有听说,也不敢打听,上头让干什么,奴家只是听命办事,问多了,怕要掉脑袋的。”
是,宫人又能知道什么呢,宫闱里的事,大抵是不会轻易叫他们知道的。
因了谢密,她与谢玄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