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泪,身边只有小小的孩子,忍不住叹气,没有法子了,是一点儿法子也没有了。
一人是母亲。
上一回梦见母亲,不过还是才入晋宫时候,那时候没有说完的话断在心里,捶胸顿足,后悔不及,只怕母亲再不入梦。
有时候也不知是因太过思念,还是人在绝境中时总是容易想到来处,没想到,母亲竟又来了。
母亲问的还是从前的话,母亲问她,“阿磐啊,你还好吗?”
阿磐滚着泪笑,“母亲,好呀。”
母亲看起来十分忧伤,温柔地来擦她的眼泪,“要是好,怎么还哭呢?”
是啊,要是好,怎么会哭啊。
怎么会痛心伤臆,惙怛伤悴,怎么会守着一个可怜的孩子,困在这大雨里的大明台呢?
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怎么笑得出来呢?
看见母亲,不愿报忧,却也实在笑不出来。
多少年来习惯了隐忍,开口说实话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可在母亲面前不需要强撑,因此也就摇了摇头,与母亲说了实话,“母亲,不好。”
母亲心疼地抚摸她的脑袋,又问着睡在一旁的谢密,“这是谁的孩子?”
阿磐怃然,“是个没有人疼的孩子。”
她问着母亲心里的困惑,“母亲,我是不是做错了?他很生气,被我伤透了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又放不下这个孩子。”
旁人无人可问,也拿不定她的主意,阿磐就只有问母亲了。
她没有提到“他”是谁,可母亲好似知道。
她素日是怎样抚摸自己的孩子的,母亲此刻便是怎样抚摸她的。
母亲多慈蔼啊,母亲说话也十分温柔,“你和这个孩子,不也是一样吗?”
第370章 赵国女人
是啊,原本也是一样的。
幼时双亲故去,在乱世中颠沛流离,生死难料,无家可归。
母亲叹道,“你没有错,他也没有错。”
阿磐不解,“那是谁错了?”
梦里的母亲幽幽叹气,“错的是这个世道。”
是,这世道礼崩乐坏,人心不古。
这世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斥满了同室操戈,尔虞我诈。
阿磐偎在母亲的怀里,轻声问她,“母亲,我该留下他吗?”
她这辈子好似极少有偎在母亲怀里的时候,自很小到了云家,似乎就再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了。
真想好好地抱紧她,留下她,也做个有母亲的孩子,就再也不必颠沛流离,无家可归了。
母亲温蔼的笑,她没有说“该留”还是“不该留”,把定夺的权利都交给了她自己,母亲说,“阿磐啊,听从你的心。但求自己不后悔,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母亲都会守着你,护着你。”
阿磐眼角泪一滑,想起赵媪也说过与母亲一样的话。
想来,这便是母亲了。不管孩子是不是出息,想干什么,要干什么,能干什么,母亲不都永远站在孩子这一边吗?
原本心里有的疑问和困惑,也就烟消云散,再没有了。
梦里母亲就卧在一旁,与她一起照看那个可怜的孩子。
一颗忐忑了大半个长夜的心总算有了着落,总算踏实起来,也总算能稍稍安稳地睡上一觉了。
雨僝风僽,冷冷清清,唯有母亲的怀抱是这世间最温暖可靠的地方了。
于她是,于小小的谢密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每一次合眼,都睡不长久。
每一回做梦,梦也都不长久。
半睡半醒间能闻见母亲身上清晰的檀香,这檀香令人心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梦结束后,母亲已经不在了。
那檀香若隐若现,好似还在鼻间盈着,阿磐惊坐起身去寻母亲,这大殿空荡荡的,很快,连檀香也没有了。
便知道也许母亲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