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浸透血渍的袍袖下是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青铜鹿角的烛台把她伤了个不轻。
因常年打仗,长久不曾有人到这后殿来洒扫燃烛,因此适才这一砸虽不会把她烧着,但生了些许铜锈的烛台到底是把铜绿划进了臂中。
后殿没什么可用的清水与布帛,今日的事又不能被外人知道,因此不过是先撕了干净的里袍粗粗包扎了手臂止血。
又检查了脊背,单薄的脊背上虽不曾划开口子,但到底砸出来好几道淤青。
这一日的后殿如梦幻泡影,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唯有这一身的痛与悲怆的赵媪提醒她这里的相见与搏杀原本都那么的真实可见。
那沾带着血的指尖与掌心,还残留着那骇人的触觉,不知道该走的人有没有顺利地走,也一样不知道那不该走的人有没有束手就擒。
前殿的大张旗鼓暂歇,不久响起了庄严浑厚的苏钟。
阿磐见过苏钟,苏钟有两组,总计十六件,铭刻三百五十五字。
其上记载了晋侯苏随周王伐夷平叛的赫赫之功,晋侯得胜归来时,由周王所赐。
编钟是国之重器,唯有祭祀、征战与宴请国宾才可奏响。
今日在宗庙当着晋国列祖列宗与诸国国君的面鸣动,可见不日就要恢复晋国国号了。
前殿的事还不知什么时候才结束,这一身沾带着血的袍子是不能再出现在晋君跟前的,阿磐当机立断,决定带着孩子们先一步回宫。
命人去前殿禀了一声,只道孩子们出来久了,开始闹腾起来,便与赵媪带着孩子们乘轻车先一步回了王宫。
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暗沉沉肃穆的后殿,那空荡荡的大殿中再也没有了那病弱的身影。
这一路心事重重,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说什么,谢砚与谢密兄弟二人都鬼精鬼精的,因此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便就一路静默地走着。
回了大明台偏殿,三个孩子已经睡熟了。
赵媪屏退乳娘,暗自为她清洗伤口,涂药,更衣,处理了带血的袍子,
一切处理妥当,便只有心神不宁地等着了。
毫无头绪地等。
南平与宜公主回了晋阳,就似鱼重新入了海,晋阳城十二道城门,东西十四条街,南北十一条大道,她们姊妹在这里要藏,就会藏得如鱼得水。
能去哪儿找呢?
阿磐与赵媪两个人俱是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一个个坐卧不宁,赵媪比她还要急,还要慌乱。
虽不说什么话,可她这大半日都滴水不进,没有坐热过软榻一回。
孩子哭了闹了,她便来哄孩子。孩子吃饱了睡着了,她便频频在窗边翘首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