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抽了半袋烟的功夫,田七就拎着几包药材小跑进来,药香混着风里的尘土味。

“师傅!”田七喘着气,额角还挂着汗珠,“我回来路上撞见沈姑娘了!她正要登上一辆马车……”

“你说我的夫人,沈知念?”裴淮年皱眉问道。

田七挠了挠头,憨直的脸上有些讪讪:“对、对,是将军夫人,不是沈姑娘,看我这嘴……”

“我是说,你看见她上马车?在哪看见的?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她明明是坐轿子回去的,而且,这个时辰,早就应该到了沈府了,不可能还在路上。

裴淮年脑海里瞬间闪过宋鹤鸣醉意朦胧,却死死抓住沈知念手腕的画面。

手也跟着不自觉握成拳。

“就在沈府门口,我看得真切,夫人是一个人上的车,马车篷布是青竹纹的,瞧着像沈府的规制……”

陈伯将烟袋在鞋底磕了磕,火星溅落在青石板上:“药我来煎,你赶紧去沈府。”

他掀帘进屋前忽然回头,苍老的眼底掠过一丝笃定,“放心,这孩子命硬,死不了。”

裴淮年紧绷的肩线骤然松垮,抬脚走进房间,给床上的清名掖了掖被角,转身对着小厮吩咐道。

“我去沈府找夫人了,若是这里有事,立马去找我。”

小厮还没应声,欧阳静婉就不可置信的看向裴淮年。

“淮年,清名还没醒,你就要走了吗?清名他万一,万一,我该怎么办啊,你大哥在泉下有知,他,他……”

她说着又要继续哭。

陈伯冷不防将药包砸在她膝头:“有功夫哭,不如就快点去把药煮了,早一点用上,孩子恢复的希望也就大一些,把药煮了,之后去灶房看着药罐,水开后三沸就得关火,少一步这药就废了!”

药包散出的苦参气味呛得欧阳静婉打了个喷嚏,她张了张嘴,哭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不知道该继续哭,还是该遵从陈伯吩咐去熬药。

一旁的婆子见状,忙不迭上前捞起药包,佝偻着背赔笑道:“大夫人金贵身子,哪能沾这些苦差事?老奴这就去灶房盯着,保准把药煎得妥妥当当!”

话音未落,已攥着药包疾步退出门外,动作透着几分藏不住的仓皇。

裴淮年眼底覆着层寒冰,语气冷得像腊月里的北风:“大嫂,知念今日三朝回门,我若不去沈府,她定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闲话。”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刮过欧阳静婉煞白的脸,“你若真担心清名,就安分守着熬药。”

日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最后一句轻飘飘落下,却带着千钧力道:“清名若有半分差池,你与我裴家……便再无瓜葛。”

欧阳静婉喉间猛地一哽。

她望着裴淮年转身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沈知念不过是回个门,看的竟比亲侄子的性命还重要吗?!

可到了嘴边的质问,最终只化作指甲掐进掌心的钝痛,眼睁睁看着裴淮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口。

……

沈知念到了贱奴窑子所在的街巷,掀开青竹纹车帘的瞬间,劣质胭脂混着污水的酸腐气就扑面而来。

窄巷两侧的木门打开,涂着猩红口脂的女人倚在门框上,鬓边廉价的绒花随着扭摆的腰肢乱颤。

这里就是贱奴窑子所在的巷子,除了有窑子,还是底层黑市,巷子深处飘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几个裹着头巾的男人正蹲在墙根下交割着什么。

只要是被卖进贱奴窑子里的人,就永远也出不了这条街了,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解决。

若是活不起的人家,即便是卖女儿,稍微有点良心都不会卖到贱奴窑来。

沈知念攥着剑柄踏下马车,她气质本就清雅,今日回门又专门穿了一套云锦织的粉蓝色襦裙,云纹广袖上缀满了珍珠。

这副与这个巷子格格不入的华贵模样,顿时引来无数目光,有泼皮无赖的觊觎,有老鸨子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