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竟不知道,在这看似温情的表象之下,害得阿爹被污为“通敌叛国”的罪人,害她背负八年骂名、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中艰难求生的,竟然就是这位她曾无比敬重的荣贵妃。
春喜在沈知念示意下,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把长乐扶起来,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里,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说真相,怕他如此对侯府忠心耿耿的样子,会承受不住这种打击;说假话,又骗不了人,春喜只能叹了口气,轻声道:“长乐,你先找个地方处理下伤口,别再折腾自己了。”
长乐心里也有几分隐约的不安,知道侯府出事绝非小事,却仍抱着一丝侥幸,闻言只是木然地点点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攥着银子的手微微发颤。
沈知念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坐上马车回了沈府。
她陪着年迈的祖母说了许久话,将自己要随裴淮年前往北疆的事细细交代清楚。祖母神色尚可,只是神志仍不太清醒,时而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念儿别怕,淮年是好孩子,会护着你”;时而又茫然地望着窗外,喃喃追问“你阿爹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又被公务绊住了?”
沈知念强忍着眼眶的酸涩,一遍遍温声应答,陪着祖母慢慢吃过一顿清淡的晚饭,才起身准备离开。
她刚走出内院月洞门,就撞见了从外面回来的于氏。
“真是晦气!不过是出门去城郊寺庙烧柱香,竟撞见那么一帮流民堵在山脚下,衣衫褴褛、哭哭啼啼的,听说都是边疆动乱没了活路的,看着就膈应!”
于氏一边说着,一边嫌恶地拍了拍袖口的褶皱,仿佛那流民的身影沾到了她身上,满脸的不耐烦。
跟在她身后的是沈孽桃,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脸上虽还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眼神却清亮了许多,早已没了往日寄人篱下时的卑怯,见了沈知念,立马轻声唤道:“大姐姐,你来了。”
沈知念笑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于氏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像是还没从方才的尴尬中缓过神,却还是强挤出谄媚的笑,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丫鬟快步离开了。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沈知念看向留在原地的沈孽桃,温声问道。
沈孽桃垂眸轻声答道:“流民聚在路口作乱,夫人怕惹祸上身,让人把车上带的钱财都散给了流民,才得以脱身回来。”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沈知念,语气带着几分复杂:“大姐姐,我们在山下还遇到了一个人……”
沈知念追问:“是谁?”
“是许阿狸。”沈孽桃声音轻了些,“她怀里抱着一袋子钱,死死攥着不肯撒手,流民见了红了眼,不仅把钱抢了个空,混乱中她被推搡在地,人群散去,我看她没再站起来,恐怕凶多吉少……”
……
皇宫。
“你此番去北疆,要替朕好好整顿军务,彻查军械流通的每一道关卡,绝不能再让我们的刀剑成为别人刺杀将士的武器;更要替大晟守住边境防线,击退来犯的狄族,护佑边疆安稳,替百姓守住这一方太平。”
皇上缓步走在御花园的回廊上,他气色极差,脸上没什么血色,整个人也显得虚弱不堪,像是生了一场缠绵的大病,骤然间老了好几岁。
眼看就要过年,宫中四处挂上了红灯笼,御花园里也摆上了修剪整齐的年宵花,张灯结彩的景象,却衬得皇上的身影愈发孤寂。
“皇上说的,我自然是尽力去办。”裴淮年跟在一旁,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两人沉默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结冰的湖面,寒风卷着灯笼的流苏,发出轻微的声响。
皇上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荣贵妃已经知错,定远侯宋鹤鸣也跟军械案无关,明日便放他回府。这件事就这样了结吧,以后不要再提了。”
裴淮年闻言,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