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宋云遏轻轻叹了口气,素来冷静的脸上情绪莫名,捏着信纸的指尖微抖,他不自觉地抬眼看向窗外。

江南的雨,就这么点点滴滴坠进他心尖。

他垂下头,敛眸,再度辨别字迹。

短短一句诗,笔墨从纸张正中间散开,走笔龙蛇,苍逑有力。

不是敲儿的字。

但字迹总给他一股莫名的熟稔感,似是某位经年不见的故人,对他和谢玉敲的事情极为熟悉。

而且别有目的。

否则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草书一封,分明就是要把他往她那边引。

宋云遏把信搁至台上,拿起墙上的草笠,足尖轻顿,撂下一句话:“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林空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吧?你还真去啊!”

宋云遏身姿灵巧地跃进细雨里,叶声簌簌,他沿着夜色,往那最繁华的地段疾步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笼回那飘远的心思,再一抬眼,那红墙砖瓦,灯火璀璨已经近在眼前。

只是

故人一别经年,情浓却近怯。

宋云遏停住脚步,往日清亮的眸子此刻却是深重万分,他半倚在河岸边的柳梢上,听着雨落进流水间,又听见几个女娘叽叽喳喳地在讨论着什么。

一墙之隔,酒楼在春风里,她应当

是什么样的?

宋云遏缓缓抬步,绕过那歌舞摇乱的院墙边,渡了石桥,爬上另一座荒废许久的阁楼。

他已在暗夜里行走了这么多年,如今怕是,没什么资格去触碰那些旧梦里的繁花似锦了吧?那就这样吧,他想着,缓缓倾身,靠在那岌岌可危的栏边,望向对岸灯红酒绿的一片。

良久,他正沉醉在江南的桃花香里,却突然听见了一声抢耳的箫音。

宋云遏闭着的眼骤然睁开,淡然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来人武功很高。

远在他之上。

但那箫音却不是朝向他的,而是绕了一圈,又顺着风雨,直直往对岸的酒楼而去。

宋云遏尚未来得及反应,便瞧见对面一道丽影,从窗牖翻身而出,是很漂亮的轻功,发丝轻散间,他得以看清了姑娘的脸。

却是呼吸一窒。

六年前,世间称永安王身殒的那日,风沙声呜咽,大漠残阳如血,他从尸骨堆中艰难爬出,在那黑红色的泥地上一点、一点地匍匐前行。

满目山河看遍,心苍茫腐朽如这片龟裂的大地。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手里紧紧攥紧那光洁如新的桃花刺绣香包,少女明媚的笑容如画般晕开在眼前。

如同此刻

乍见翻疑梦,相悲却。

仓皇而去。

桃花酥(三)

子夜,雨雾散开,提灯的人步履匆匆,沿河岸一路西行。直至那立着牌坊的巷口,他拐了个弯,抄着泥泞小道,入了偏门而去。

不多时,牌坊内突然浓烟翻滚,库吏从酣梦中惊起,未来得及套上袍衫,他两脚一蹬便往屋外跑去,“走水啦!走水啦!”

库房的绣坊一夜之间接连两次走水,虽火势都不算大,但别说传出去都是令人耻笑的趣闻,更令库吏欲哭无泪的是,他觉得自己这回是官职难保了。

谁叫他不偏不倚,刚巧撞上京都的上司就在此处,武康刑律素来严苛,如若官家之物还有所闪失

这么想着,库吏腿都软了一半,顾不得火刚灭,库房还存着危险,他随即跌跌撞撞地跑进绣坊,仔仔细细地把布匹丝绸都检查了一遍。

所幸未出岔子。

他提了半天的心终于吞回肚子。

直到周知县带着谢玉敲走进库房,库吏已经渐渐平复了心情,带上和知县如出一辙的谄媚笑容,看着谢玉敲,话却是半句不敢说。

“绣坊可有损失?”谢玉敲略了一眼那些精美的绫罗绸缎,上面多绣着金丝纹,各路花样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