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从衣袍内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双手递给谢玉敲,“大人,我家郎君的跛疾,是有官府的文书证明的。”
“那戍边呢?去辽东呢?”陈明不依不饶,“要是你那跛脚的官人自己跑了,压根不是我带去充军呢?”
陈氏明显一哽,眼神慌乱起来,“你、你们?当时便?是随意抓人,我、我哪里能证明……”
她咬着牙,“大人明察,元宁三年此事,只需去问问临县的任何一户有年轻男子的人家,便?、便?可知……”
陈明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谢玉敲挡掉,“不用这么麻烦。”
她笑容莫名森寒,看得陈明缩回脑袋,“当年去辽东的精兵,都是有身份记录的,案牍一查,看有没有临县宋闵,便?可知晓真相。”
陈明这下彻底哑口,半晌,他才?喃喃争道:“就凭这样,也不能耐我如何!”
说着他忽然又有了点底气,看向?谢玉敲,“朝廷要征兵,人数不够,我们?做下官的,又能怎么办?我们?也是无奈之举!”
“他们?一家老小,天天到?官府闹,妨碍公事,我只打了她家老爹,没打女?人,已经算是轻饶了。”
“陈明!”宋韵终于怒了,手中的剑抬起,又往案桌上重重一压,声音比惊堂木还要可怖几分,“你堂堂一方父母官,怎能如此嚣张跋扈?你不为民之所好,也至少不为民之所恶!”
宋韵起身,手中的剑闪着阵阵寒光,走到?陈明面?前,“你以为,你的事情就只有陈氏这么简单?”
“没有陈氏此事,你今日也难逃武康律法!”
说着,宋韵抱剑在胸,看着做鸟兽状的其他县城县令,嗤笑一声:“贵安临县县令陈明,自武康二年任命以来,二十余年,贪墨横行,收受贿赂,克扣朝廷佛窟官给,盗卖官库存粮,搜刮民脂民膏填充,不守本分,有玷职任!此些,皆有充分人证物证!”
她每说一条,陈明身便?颤一下,到?最后,他无力地闭上眼,又蓦地睁开,把希望落在了正襟危坐那人身上。
然而那人却是没有看他。
宋韵列举完陈明罪责,又看了宋云遏一眼,他立即会意,走到?已经僵硬在原位的老官吏面?前,俯身和?他耳语了几句。
老官吏骤然回神,整个?人像是在水中浸湿过?一样,汗涔涔的,木讷地朝宋云遏点了点头。
方才?这几遭,他才?算是彻底看明白,今日的公堂聚晤,这些京都来的雀台司大人们?,是要拿整座贵安开涮。
只是
他看着陈明完全慌乱的眼神,这才?顿时反应过?来,亏得他从前对自家县长是全然的信任,还当真如那女?大人所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想到?这,他正要回应宋云遏,陈明却是忽然厉声:“你敢!”
老官吏一哆嗦,平时总是和?颜悦色的县长像换了一个?人,他生觉这些年被?骗,脸上全是黯然,问陈明:“我这些年所得差饷,是否有”
“自然是有!”陈明冷笑,“你便?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傻的一个?,要不是看你年纪大了,倔得要命,家中又有亲戚在京都为官,我们?何必每回都要欺瞒着你?”
“你别想独善其身!”陈明破罐子破摔,“这些年,你那丰厚的俸禄,还当真以为朝廷那么大方呢!”
老官吏这下彻底没绷住,直直从椅子上摔下,被?宋云遏眼疾手快扶住,“大人小心!”
老官吏一时间老泪纵横。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素来清廉正直,每日按时按点上值,兢兢业业做事,若民有事,便?是第一个?冲在前头。他也并非没听?过?民怨,说县令与官府龃龉,然而他只认死理,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何况陈明对下属向?来不错,这样宽度的一个?人,又怎会真的对百姓不好?
权当是官家有些时候的无可奈何。
时至今日,他才?知晓自己大错特错。也正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