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连稳如泰山的宰相也坐不住了。
而他从殿内带出来的,却不只是国师忽然身亡于长明殿的消息,更重要的是
众人屏息,都紧紧地看着他手里攥着的那黄色布张。
上面贱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开始还是鲜红色的,后来渐渐晕了黄,淡了下去。
妖艳,诡异。
谢玉敲再次阖眼,心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武康二十年,国师自戕于长明殿,以命解经论,血喂天下之谶言,图谶既出,犹如轰然一击。
其所言并非往时之歌颂“新帝即位,天下大吉”,而是全然相反的“大凶”之卦。而这卦,竟直指那无人敢提及的、尚在边疆的永安王。
图谶所言:【永安王将叛,十日后,星陨之时,天下将乱,城难守,血流成灾,生灵涂炭。】
朱嶙素来稳健的手都是抖的。
图谶乃是旧制,原应在新帝继任之后,为稳其位而做。可今日,这位来自剑南的神秘国师却一反常态,擅作主张,不顾劝阻,在殿中做了谶术。
直到看到谶言,殿中几人才恍然,却又即刻惊慌失措。
倘若预言成真,手握有兵权又骁勇善战的永安王,对刚刚上位的新帝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而且,如今江山本就不稳,倘若真的天下大乱
少年老成的安灵王也焦急了,他一把按住国师刚净完的手,问:“国师,可有解法?”
谁知下一秒,那风度翩翩的人却摘了发髻上那柄木簪,直接在朝堂上散了发。
木簪入喉,那一身的白衣道袍就这么飘飘然地跌落在冰凉的地面。
长明灯被风熄灭数盏,余下满殿沉昏。
良久,殿内一声哀叹,竟是那少年的朗音,他也抬步走进雨中,在一众艳色官袍中,只有他着素衣,面色枯槁萎黄。
“诸卿。”安灵王声音晦涩,“可有想法?”
殿外霎时议论纷纷。
原本他们心里还在替永安王遗憾帝位之事,未曾料想这顷刻之间,这人莫名就变成了谶言内残暴的狂魔。
如今,宰相连永安王都容不下了吗?
隔了一会,终是有人按耐不住的,先站出来了,“储君,依微臣看,图谶不可不信,嗜血者不可留,亦不可悯。”
“正是,何况这图谶之言着实可怖,不得不防。”
“这也过于荒谬了,谁人不知永安王忠明大义,心怀苍生?怎可能是祸端?”
“边塞一年,谁知道会不会被那蛮夷同化了去?人心易变。”
“你们怎敢如此妄论王爷……”
其实重点并不在图谶之言上。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如若消息传到永安王那边,原本毫无叛乱之心的人在这进退两难之间,除了反抗还能尚存一线生机,难有更好的选择。
谢玉敲指甲深深戳进掌肉。
她抬眼,轻轻拭去脸上的雨珠。
也不知道,那般骄骨的人,先是得知父亲去世,再是收到安灵王继位,后是那一纸荒唐谶言,该作何感想?
这庙堂,好像远比想象中的还要纷冗,放眼望去,数百官员,敢直言不讳、心有论断的少之又少。
谢玉敲吐出口浊气。
甫一抬头,她竟对上了那双和永安王极为相像的桃花眼。
是了,再多讨论一会,这话题定会落到她谢玉敲的头上。
她将成为众矢之的。
掌肉被掐得生疼,已是午时,报恩寺再次传来钟声。
时机到了。
在乌泱泱一片的声色间,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喊的却不是安灵王,而是,“宰相,下官有要事禀报。”
贸然进取固有危险,但露出破绽,却是能让一个生性多疑的人更容易取消疑虑。
喧闹声终于停了,数百双眼睛就这么齐刷刷地看过来。
谢玉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