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盯着那码头上的动?静,那里人流拥挤,官兵草草找了一通,自然?没有?收获,收起画像,就往回走?。
宁诩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他视线掠过某处,倏然?停顿了一瞬。
又有?一条船驶向码头,人群涌动?起来,眨眼间,就把宁诩方才瞧见?的身影淹没了。
……看错了吧。
段晏,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此处距离京城,可足足有?七八百里。
宁诩收敛目光,垂下眸,心道,总不能是亲自来抓他的。
攻占了昭国后,段晏人在宫中,定有?不少?正事要做。
如今两国皆知,燕国的新帝登基仅仅数月,就御驾亲征,一举破开?昭国城门,将曾经战败的耻辱抹除得干干净净,现下虽还未真正改朝换代,但世人也?都默认段晏是昭国新君了。
最好?再对他这个“废皇帝”赶尽杀绝,永绝后患,便能一统万里疆土,成就百世功名。
宁诩曲着腿缩在船舱里,摸摸自己的肚子,莫名觉得委屈。
他都把皇位让给段晏坐了,还追着他不放做什么?
真烦人。
船晃晃悠悠地顺流南下,宁诩晚上吃了点?东西,枕着硬冷的船板迷迷糊糊地眯了半天?,或许因为船身晃动?得太厉害,又或者是心弦紧绷着,始终难以入睡。
睡不着,就频繁地想起夜。
宁诩摸黑出去找了能起夜的地方,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一次走?得急了,进来时不小心在木箱子上绊了一下,顿时不受控制地往前摔去。
糟了……!
宁诩猝然?一惊,手在半空中抓了两下,什么也?没抓到,条件反射地又收回手?,护在自己腹前。
结果意想之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他歪着身体正要摔到船板上,忽地被一个人使劲抱着托住了。
宁诩借着船外微弱的月光一看,轻声道:“……小黄。”
吕疏月的眼睛在黑暗里也?是亮亮的,听宁诩小声和他说话,于是也?很小声地回应:“陛下,我在呢,我也?睡不着。”
敛秋还在角落里睡觉,宁诩和吕疏月索性到了外面,在船尾处坐下。
月色柔和,映照得河面上水波荡漾,船行到了无人的山郊外,除了木浆拍水的动?静,就只能听见?远处山林里偶尔的鸟叫声,静谧非常。
四周黑黢黢的,宁诩望着望着,总觉得下一霎,就要被这阵安静的黑暗吞噬进去。
呆呆坐了一会儿,在被孤独感席卷包裹住之前,宁诩深吸一口气,起了个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为什么也?睡不着?”
原以为吕疏月会回答船板睡着不舒服,不料他歪了下头,红着脸说:“在想阿父的事。”
宁诩偏过脸看他:“想家了么?”
吕疏月摇摇头,语气落寞:“不,陛下,我是在想,若是阿父厉害些,是不是就能带兵挡住燕国的军队,不会被破城,陛下也?就不会流落到这个地方了。”
宁诩默了默,开?口道:“他尽力了,朕不怪他,你?也?不要多想。”
吕疏月却依旧摇头,神情严肃:“陛下,换作是我,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燕国的军队踏进皇宫半步。我一定会保护好?陛下。”
宁诩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笑了一下,抬手?揉揉吕疏月被夜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说:“好?,有?志气!若以后还能有?机会,该给你?任命个大将军当一当。”
听见?可以当大将军,吕疏月眼神又亮起,重?重?点?头:“嗯!”
在船尾上坐久了,宁诩的腰又隐隐泛起酸来,于是稍微挪了挪,让自己换了个姿势坐着。
吕疏月瞧见?他的动?作,视线又落在宁诩的腰间,犹豫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这里真的有?一个孩子吗?”
宁诩一顿,道:“真的。”
吕疏月研究了一会儿,说:“看不出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