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树叶间?有风溜过,裴怀玉目光追随而去,却落到了院门外双肩积露的人上。
正?是自己思绪所系的那张脸。
他瞳孔陡然一缩,叫针扎了似的急急收回拿茶盏的手,叫一泼茶水侵润腿上的交错钩织。
“魏副将。你深夜来?此骚扰我做甚么??”
那人说无视他话语中的尖刺:“向你讨一杯酒喝。”
那人看向他的眼睛,神情是长久未见的平和。他朝裴怀玉走来?,指使酒液,充满他们相近的杯子。
魏春羽预想了很多遍,裴怀玉会健健康康地醒来?,在平凡的一天。而后命运的眷顾会如大?青观中的焰火,灿烂宏盛地落到他身上,佑他长命百岁。
眼前竟真的成真了。
他不?在意那焰火燃烧的是不?是自己的寿数,只要?这人好好的,他怎样都可以?。
魏春羽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他走着走着发现身周已空无一人,过去的一切像无脚鸟,带着永生无处寄托的紧张绷紧他的额脑;而尚未结束的恩仇,是泼洒进他眼睛的粘稠鲜血,他要?一遍遍孤独地咬着牙擦,直到自己的血也流出流尽,换来?第三股恩仇债主的血与之?交融。
等到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付出,也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得到,那他也就完了。
那样太可怕、太孤独。其程度正?如本该与自己相拥相爱之?人,对自己冷眼相向。
他从裴怀玉的眼里读出不寻常,但他揪不?住缘由。他也不?敢深究,唯恐捞起来?的不?是一捧圆月,而是恶臭的水草与不知是谁的身体?。
他说:“我太累了,你权当可怜可怜我。”
裴怀玉没有拦下他倒酒的动作。
在这阵安静无声的风里?,没有人提起新身体?的代?价、师门的血海深仇、彼此间?糊涂的情感?。
或许都知晓,或许怕提起就要争吵、就要落泪。
所以?这一刻,他们只是平和地对酒饮下。
谁轻声念了句“青梅子酒”,另一个人便应和道“黄鹂啼多”。
“人生三万六千日。”
“与君复有......年年期。”话语绕舌,那句老诗的“明年”在哼笑间?被轻易改了去。
裴怀玉嗤笑说:“你还太年轻,不?懂得生命的乐趣。往后会有很多年,但也会有别?的人。要?是你长久地只与同个人待在一起,必然会觉得孤独无聊。”
魏春羽心道真会扫兴,然而又?觉得眼前人能同自己好好说话,已算得上是巴掌后的甜枣。
酒坛挨了一脚,咕噜咕噜滚远了,魏春羽瞧了会儿,满不?在乎地笑起来?:“你是觉得在这儿,无聊了?”
他语声一顿,像是吞下了几句呛人的话,最后还只是道,“那明日我们出府转转,随你想去哪。”
随他想去哪,只要?由自己跟着。
而酒气熏蒸,裴怀玉已趴倒在石桌上,他眼中所见逐渐入不?了心。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他迷迷瞪瞪、恍恍惚惚,竟觉得自己同魏春羽是极相熟的。
咫尺对面,那人眉间?的一线青痕,引出无数挣扎的片段
是自己对不?起他吗?自己曾同他许过什么?、被他迷住心窍吗?曾在汤宅中不?顾性命也要?救他吗?
果真是忘了什么?吗?
可是、可是,那有什么?要?紧自己从不?是为了对得起魏春羽来?的。
但他又?忍不?住去想,模糊紊乱的记忆里?,究竟是哪一步走偏了。
他陡然想起,刚在紫微山落崖时,自己嘴里?满是鲜血,而魏春羽还不?管不?顾地冲撞过来?,出于依赖和信任,紧紧勒抱着自己的胸口,少年那颗炙热的、急促的心,将震动不?容拒绝地传到自己的胸膛里?,于是某一声暴烈的心跳,再也不?属于自己。
想起少年在大?青观里?无法无天地潜入自己房间?,月圆的日子里?他因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