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俊朗的书生,那书生朝她抱歉一笑:“姑娘喜欢,那某便换一把。”

目光落到书生的衣袍上,季东篱犹疑道:“是你?方才帮人扶车那处?”

青年微微颔首,温声道:“巧遇。”恰此时,万众瞩目的烟花自青年身后炸开,“砰砰”几声,绚丽的光亮绽出,照清了青年面上每处弯折的轮廓,他被那声音惊得眼睫一颤,很快也跟着旁人现出融融笑意。

季东篱心中漏了一拍,仿佛是第一声烟花替了她一次心跳。

她作了十六年来最大胆的举动买下了那把七尺剑,而后在青年温和又难免讶异的目光下,递给了他:“我本也不会用,不如赠给公子。”

青年朝她拱了拱手,目及少女通红的面颊时,心念一转道了句“多谢”。

却说此时那嬷嬷为她母亲购置东西,暂与她分开了,身边留的都是些亲近年幼的丫鬟,不免在青年走后与她笑闹成一团:“小姐,是表少爷好看还是那书生好看啊?”

“只是那书生像是个清贫的,连把剑都舍不得自己花钱。”

季东篱不自在地要去拧丫鬟的耳朵:“莫要打趣我!也莫要背后议人!方才那人帮商贩捡东西,就足以窥得他品性良善,爹爹说了,遇到这类人,要帮一把才是呀。”

末了又不放心地添一句:“只是方才的事......你们可不能告诉嬷嬷,不然我耳朵该遭殃了!”虽大夜城民风开放,但也有不少名门望族仍很重女子清誉,谈论婚嫁时尤其注重。季家便是这“名门望族”中的一个这么说也不确切,实则在老太爷去世后,季家子孙都不大争气,家力也日渐衰微了。但这些老旧的规训,仍被一板一眼地传了下来。

在一众小丫鬟的欢闹中,季东篱顺着她们停在了猜谜的花灯前。在孩子里,她一向是个平庸温顺的,死记硬背的礼仪规训、日日扎手而得的刺绣成品,也都能被赞一句“不错”,但到了要灵活变通的灯谜前,她便有些无措了。

丫鬟们也是一样,只一二个机灵些的猜得了,提了几只简朴的花灯便草草收了场。

猜完灯谜,人都往祈愿池放花灯去了,烟花也放得稀稀疏疏了。却是猝不及防,季东篱手里被塞了一只六棱花灯每面都细细雕着只动作各异、活灵活现的猫儿原是方才的青年。那青年去而复返,为她猜得一只远胜过丫鬟手提的花灯,同她说话时温声细语地:“在下济世书院谢辞病,谢过小姐割爱赠剑,小小谢礼,愿小姐今日尽欢。”

她盯着花灯暖融融的光,只敢用余光看他,屈膝行了一礼:“多谢公子。我们有缘再见。”

那是季东篱见谢辞病的第一面。少女见到青年热心助人,又恰在一柄剑旁打了照面,那剑与花灯又如信物般,互换到二人手中。归家后她夜不能寐,甚至赤足到窗边烟花早就放尽了,但她长久地注视那片黑漆漆的夜空,仍感到被一股巨大的满足感拥住了。于是她窃窃笑起来,哪怕她甚至没有告诉那人,她的名字。

谢公子,我叫季东篱呀,花灯很好看。

那是她收到的除去钗环书画外的第一件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