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嘿了声,眼角的褶子抚平,那上头的风霜昭示了他经历的岁月。
沧桑的颗粒感滚过他的嗓子,他笑骂道:“傻姑娘,咒你二舅吗?”
崔漱音呼着气,鸦羽般的睫毛震颤着,努力压制着因为这份惊喜带来的茫然无措。
悦动的烛火下崔漱音一再描摹着眼前二舅记忆中熟悉的眉眼,一再确认眼前的画面不是泡沫般的虚影,澎湃的心情在心湖中激起汹涌。
她原先以为崔氏族人除了她再无幸存,老天却砸给她一个超级大甜枣,告诉她崔氏还有人。
崔漱音鼻尖涌上酸涩,在可依赖的长辈面前,那自崔氏灭亡后被迫直挺的脊梁卸了力。
她几乎时呢喃着出声,“二舅,漱音好想你。”
经过一番攀谈,崔漱音才知道原来当年崔氏惨遭灭门时二舅被刺中的是左胸膛,常人心房所在。
但兴许也是老天开眼,二舅天生心脏就长在右边。那刺入他胸膛本必死无疑的剑,实际只让他重伤昏厥。
在那把将崔府烧个了灰烬的火把点下熊熊烈火时,二舅因为浓烟过敏而刺激苏醒,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跌进了后院的小溪当中。
他原先只想避火,却无意间被小溪的暗流冲到了下游,最终被一家猎户搭救,幸运地捡回了一条性命。
但浓烟暂时熏盲了他的双目,使他丧失了行动能力。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二舅都在山林中远离尘嚣,休养生息。
崔漱音一番唏嘘,确实是造化弄人。
“那搭救了您的猎户,该重重奖赏。”
“他们是还一份崔氏先人曾经积下的一份德。”
二舅思绪渐渐飘远,忆及当年陇西崔氏当年文成武就盛极一时的辉煌,面上浮上一抹淡淡的忧伤。
他的拳头渐渐攥紧,干枯的嘴角耷拉着,突然发问,“漱音,实话同二舅说,如今朝中局势如何?”
崔漱音埋着头,闷声道:“保守估量,不出半月西部边境堪忧。”
“以目前大夏兵力,几分胜算?”
“三军疲惫,士气便尚且不足。”
“若二舅说,你父兄当年一支旁支兵卒,尚存人世呢?”
崔漱音脑中嗡的一声,忙追问道:“二舅的意思是……”
“不错。”二舅低沉沙哑的嗓音微微上扬,“你父兄手下的苍澜卫,尚保留七分兵力。”
见崔漱音张嘴欲辩的动作,二舅一抬手先一步开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年崔氏确实是满门抄斩,连同崔氏各支亲兵也惨遭牵连。”二舅停顿了一下,眼底露出不屑。“但那些争名夺利之辈只想着拉崔家下水,却个个都办事不利,不愿主动淌这趟浑水。”
“最终他们草草了事,虚报人头,殊不知那苍澜卫在这份推搡中悄然消失。”
崔漱音舌底泛着苦涩,嘲讽一哂,说不清心底什么滋味。
到头来,竟然还多亏了这群宵小之辈的不作为?
二舅从袖口取出一块虎符,湿润的目光望向崔漱音,语重心长道:“苍澜卫,可凭此符,任凭调遣。”
崔漱音接过那份传承,虎符捏在手心,分量不重。
可她知道分量更重的,是她作为崔氏传承人的身份,是她为崔家翻案的责任。
次日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满城便张贴了黄纸黑字,灼灼箴言。
百姓争先恐后地挤到黄榜下,上头的墨迹触及了他们内心深处的热血回忆。
崔氏曾经为大夏立下的功劳一桩桩,一件件地张贴在宣纸上助百姓们回忆,崔氏族人生下便将家国天下铭刻在心,数十年为大夏抛头颅洒热血,却毫无怨言。
这些墨迹将曾经带给百姓浓厚安全感的崔氏又仿佛带回了众人眼前,百姓这才惊觉,原来他们曾经将这份守护看的如此理所应当。
那泼在陇西崔氏的脏水被质疑,不少曾经受过崔氏提携的友人终于寻得机会出头为崔氏争一份公道,请命重审崔氏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