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温度和触感就像一根安全绳,时时坠着他,拉着他,让他不至于彻底沉入纷繁的噩梦。
绳子断了,他的安全感自然也化为泡影。
小方不在跟前,段栩然先是叫了两声小渊,没有得到回应。
他迷瞪瞪地下床想去找人,一低头,空荡荡的钱盒子赫然在目。
钱没了,人也没了,段栩然自然觉得这人是拿钱跑了。
但比起小渊把钱卷走了,他好像更害怕……
“我不走。”
小渊固执地伸长手臂,总算摸到段栩然的额头,眉心隆起来,“烫的。”
他从衣兜里摸出药瓶,从中倒出两颗,放到少年手上:“吃药,吃了就会好。”
然后他又掏出剩下的星币,一张一张放回钱盒子里,叠得整整齐齐。
小方送来热水,段栩然没动手里的药丸。
“我都不知道你还特地去买药……不吃药其实也会好的,这多浪费。”
他发过噩梦,也发过烧,挺一挺就过去了。
小渊受伤了不也一样?
他们这样不值钱的命反倒有着杂草一样的生命力,不会那么脆弱地倒在病痛之下。
小渊严肃地说:“吃了不会难受,不浪费。”
他接过水杯,如临大敌地蹲在段栩然身边,大有他不吃自己就要动手灌的架势。
像是知道段栩然在担心什么,他又承诺道:“钱,我再挣。”
段栩然怔怔看着小渊,心底生出一股许久没有过的软弱情愫。
他害怕小渊恢复记忆。
害怕他一走了之。
害怕自己再次被抛下,重新回到一个人孤零零忍耐的日子。
他好像,开始有点依赖这个人了。
“嗯?”小渊看着他,疑惑地往前递了递杯子。
段栩然没吭声,乖乖把药放进嘴里,喝水吞下去,因为姿势不熟练,还被呛了个半死。
小渊忧心忡忡地过来给他拍背。
段栩然咳得满脸通红,难为情地别过头,嘟囔道:“我、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小渊点头,“我不走,不怕。”
段栩然:“……”
他咬了咬下嘴唇,把滚烫的脸埋进被窝里,不肯再说话。
药很有用,段栩然的烧晚些时候就退了。
夜里小渊担心他还会害怕,坚持要守在床边。段栩然实在看不下去,只得让他上床来睡。
这一次没再画三八线。
反正画了也没用。
入冬了,就当添了个人形暖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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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出门前,段栩然犹豫了一下,主动问小渊:“今天还去城东吗?”
“不去。”
男人毅然决然,“你怕。”
“可你的记忆……”
“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小渊说。
段栩然内心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说:“好吧,你什么时候想回去就告诉我,我们再去。”
等过一段时间,他的心理阴影小一些了,随时可以再去。
昨天的事,段栩然自己琢磨琢磨,也觉得奇怪。
虽然尸体的确有点吓人,但他不应该这么害怕尸体的。
他从矿洞里爬出来时,被塌方砸死的尸体多得多,也血腥得多,他该看惯了才对。
为什么偏偏那孩子的尸体就能让他做噩梦?
还有,那个小孩儿不是医院的病人吗?
如果真是病人,就算因为无力医治在医院去世,也应当有家人来好好收敛尸体下葬,怎么会被人像垃圾一样扔在那种地方?
而且,什么病,会让人在死后被掏走大半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