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一遍,这上面绣的,是我?”
池厌垂头,长发从肩头滑落,遮住半张脸。
他本就生得极白,耀眼的晨光洒来?,如易碎瓷玉,阴郁又脆弱,轻碰一下,便会崩离瓦解。
听她所言,他轻嗯了一声,喉间缓缓溢出一个音节。
“送你。”
云萝给?他的书中,曾写道:两人产生隔阂,其中一妙招,是睹物思人。
以前有相送之物,另一方?做出同样的事,便会勾起美?好的回忆,亦会记起你的好。
既然面具不显诚意,那香囊应是上上选。
掌心的锦囊发烫,江青瑶僵在原地。
数年前,她曾心血来?潮学女工,绣了一个粗糙的香囊赠与池厌。
当时确实学艺不精湛,蛇不像蛇,人不像人,活像个四脚爬行的怪物。
池厌轻瞟眼,挑眉调侃:“其状恐怖,比得上城头斩首的倭寇,何?处买来?的。”
不知?被他收到何?处,继续挑灯夜读,毫不在意。
如今想来?,他今日?之举是不是嘲讽她,当年也绣了此物,拿来?送人。
她冷笑一声,扬手扔回香囊。
“不必。”
“如此粗鄙之物,带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砰。”香囊狠狠砸在池厌胸口,咕隆滚落在地。
他浑身?猛颤,心口倒插一把?利刃,缓缓蹲身?,僵硬地捡起香囊,紧攥在手中。
逆光下,江青瑶身?形纤瘦,雪白的发带迎风飘扬,遮住冷清锐利的双眸,似神明降临,不食烟火。
是啊,他如此卑微,龌龊……怎么配喜欢她。
他岂敢亵渎神明。
眼前刮过一阵凉风,她携带暖光,如振翅蝴蝶,匆匆掠走。
手背传来?滚烫湿意,池厌低头,原是他落了泪。
泪水浸湿香囊,浸染里面装的东西。
一枚江青瑶随手丢给?他的丹药,还?有她落下的几根发丝,就算归还?,也无?济于?事。
他慌忙收起香囊,手抖得厉害,针尖挑破皮肉。
鲜血渗出,刹那染红香囊,腥味夹杂檀香一同涌入鼻息,刺痛神经。
“脏了。”
他盯住刺目的红,发疯一般,拼命用?袖子去擦,沙哑的嗓音干涩:
“对不起,是我……是我不好。”
血渍越擦越晕,白布留下一片狰狞的痕迹,如猛兽留下的抓痕。
他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江青瑶气冲冲踏出门,迎面撞上走来?的云萝,两人皆是一愣。
云萝眨了眨眼:“瑶瑶,这么早去哪。”
“出门有事。”江青瑶快声应答,径直与她擦肩而过。
云萝一脸莫名,转头看向半掩的房门,犹豫半晌,推门走进去。
屋内,池厌瘫坐在地,死死攥着个染血的香囊,眼神空洞得骇人。
像个被娘子抛弃的怨夫。
云萝挑眉:“哟,这是怎么了,给一晚上独处的机会,你还?能把?人气跑?”
“那本秘籍你不会给?烧了吧。”转念想来?,那上面的术法专克火术,必不可能。
池厌缓缓抬眸,眼底幽暗深沉,半晌,薄唇勾起一道戏谑弧度。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什么。”
“昨晚,谢文湛将你赶了出来?,不然你怎会三?更半夜在外面偷看。”
“不知?廉耻。”
昨晚一直有道视线,时不时躲闪,并无?恶意,但有些熟悉。
今日?见她,全对上了。
云萝撸起长袖:“谁偷看了,我是正大光明路过。”
池厌嗤笑,没再说话,低头看着香囊,红迹逐渐干涸,凸起的血痂散出黑气,包裹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