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干净的校服,头发剪短了些,显得精神了些,但眼底深处那浓重的疲惫和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却并未散去。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水,里面翻涌着感激、痛苦、挣扎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林星晚脚步顿住,心脏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警惕地看着他,红唇紧抿,带着惯有的疏离和防备:“有事?”
时樾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哑地吐出两个字:“……天台。”声音干涩,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执拗,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恳求。
说完,他不再看她,率先转身,朝着旁边通往天台的楼梯走去。
他的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孤注一掷般的决绝。
林星晚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蹙。
她应该拒绝的。
谁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疯?可脚下却像生了根,那份调查报告里他缠着染血绷带的画面,和他此刻沉重的背影重叠在一起。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通往天台的铁门虚掩着。
时樾推开门,刺目的阳光和呼啸的风瞬间涌了进来。
时樾走到天台边缘,双手撑在冰冷的水泥护栏上,背对着她,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渺小的车流,宽阔的肩膀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林星晚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风撩起她的长发和裙摆。
她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说吧,什么事?我很忙。”
时樾缓缓转过身。
阳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嘴角那块尚未完全褪去的青紫,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恋和……感激。
他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野性难驯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墨潭,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又被一种更沉的力量死死压住。
“……我妈的病。”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谢谢。”
只有两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砸在空旷的天台上,也砸在林星晚的心上。
林星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也没想到这两个字会如此沉重。
她别过脸,看向远处,试图维持着冷漠:“听不懂你说什么。没事我走了。”她转身欲走。
“我知道是你!”时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爆发,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拉近了距离,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京华的李教授!最好的药!豪华单间病房!除了你林家大小姐,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有谁会无偿的帮我?!”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如同阳光暴晒过的青草般的味道,还有一丝医院消毒水的残留气息。
林星晚被他逼得后退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她抬起下巴,强作镇定地迎上他近在咫尺的、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睛:“是我又怎么样?林家每年捐的慈善款多了去了,不差这点。就当……日行一善。”
“日行一善……”时樾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咧开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滚烫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像是要将她刻进灵魂深处,“几十万……对你来说,是‘这点’……对我妈……是命!”
他猛地抬手,滚烫粗糙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拂过林星晚微凉的脸颊。
那动作小心翼翼,笨拙得令人心酸,与他之前狂暴的侵犯判若两人。
“我……”他的声音陡然哽住,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自卑和痛苦,“我算个什么东西?连我妈的命都保不住……要靠你……我拿什么……”
他的话没有说完。那巨大的、如同天堑般的差距带来的绝望感,已经将他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