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焕立于大殿中,望着他愈行愈远的背影,双拳在袖中缓缓紧攥, 指节苍白,额角隐有青筋跳动。
他一向冷静自持, 即便是刀架脖颈面上也不动声色,如今却似再也忍将不住,漆黑眸中如墨色翻涌。
他缓步踱到窗前,推开半扇窗,冷风灌入,拂乱了他鬓边的发丝。
他抬眸望去, 窗外庭院中黑甲森列,刀枪如林,一众黑甲士兵冷铁映日,杀气沉沉。
他们面容冷肃, 身姿笔挺, 尽是魏子麟亲自调派布防的亲兵,几乎将整个处所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
他眸光一扫,瞥向人群之中。
一名黑甲军首领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略略低首, 随即无声后退几步, 悄然从偏门入内。
殿门无声打开, 那黑甲军领首行至殿中,神情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卸去了外头的冷漠警惕,换上小心恭敬,快步走到燕景焕面前,躬身一拜,低声道:“王爷。”
他显然不是魏子麟的属下,而是早已暗中投诚于摄政王的线人。
燕景焕转过身来,目光如霜,冷声开口:“沈云朝现下到哪儿了?”
那人不敢怠慢,立即低声回道:“沈将军接信后即刻启程,已赶至距京百里外的锦川渡口,按脚程推算,尚需两日才能抵京。”
“两日?”
燕景焕修长指节紧扣在窗棂上,声音低沉如寒夜中滴落的水珠,压抑极了,“等不了那么久了。”
那人面色一变,迟疑着说道:“王爷,现今各宫尚未尽归我方掌控,暗桩安插也尚未就位,若贸然提前......恐怕会打草惊蛇。”
燕景焕陡然回身,袖袍一扬,重重拍在桌案之上,沉声道:“不能再等了!”
他声音不高,却透着逼人的寒意,眸中杀机毕现。
他顿了顿,低声咬字:“去通知德妃,今夜子时,立刻行动。”
那首领神色惊骇,怔然抬眸望向他,却也知道走到这一步已再无回头之路,顿首应命:“是。”
语罢,他迅速转身退下,身影隐入沉沉殿影之中。
燕景焕仍立于窗畔,指尖依旧搭在窗格上。
他一言不发,目光越过那重重黑甲,落在远方阴沉天色下的宫墙深处。
他喉结起伏,眸色幽深,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而此刻的长春宫内,香炉清雅,帷幔轻垂,幽香缥缈而升,袅袅漂浮在空中,仿佛连天光也朦胧了起来。
德妃正静坐在暖榻之上,一身素色宫装,鬓边簪着一朵白玉兰,衬得她眉目沉静肃然。
广安公主坐于她下首,面容清冷,衣袂素净。
两人之间,摆着一张雕花矮几,几上放着尚未饮尽的茶水,已然微凉却并未唤人上来更换。
殿中立着一个小宫女,正是清早给沈星晚梳发的那名小宫女,正细声细语地,将沈星晚托她带给广安公主的消息,一字一句复述出来。
“......娘娘让奴婢带话给广安公主,若能设法......设法送一些雪花砒霜进去,她自有安排。”
话音落下,殿中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广安公主蓦地变色,眸光猛地一凝:“雪花砒霜?她要那东西作甚?”
德妃也沉下脸来,端起的茶盏在指间停滞半晌,终是未能饮下,轻轻放回几案。
微风掠过窗棂,拂动帘帐,也扰的人心浮动。
广安公主蹙眉回望母亲,迟疑道:“莫不是她......她想......”
她未将自裁二字说出口,却又忍不住揣测,“她如今被魏子麟囚着,动辄受辱,这种时候讨这般毒药......莫不是,想以死明志?”
德妃缓缓摇头,面色凝重,低声道:“不会的。”
“我虽未与她深交,但这几次接触以来,能看出她心性坚定,又极聪慧,她既传话索毒,必是另有所图。”
“自尽,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