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让他一个人，在无尽的黑暗和屈辱中，默默咽下所有的苦楚，直至绝望地闭上双眼？

或许，他江嵊这辈子，注定就是孤苦无依的命。娘亲早逝，爱人背离……这茫茫天地，竟无一处是他的容身之所，无一人是他可等的归途。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孤独感席卷了江嵊，比忘川的河水还要冰冷。

他抬起头，轻声问道：“婆婆……您……您记不记得，之前有没有一位老妇人经过这里？她叫江沅……她是不是……已经转世投胎了？”

孟婆舀汤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反问道：“你是……？”

“我是她的儿子……”

孟婆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却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无波：“奈何桥畔，来来往往的魂灵何其多，一日何止千万，老身如何能个个都记得？”

江嵊不甘心，急忙补充道：“她……她不一样的！她是将军！是一国的开国功臣！她身上有股英气，不会轻易被淹没的！”

然而，孟婆依旧只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不记得了……生前的荣辱功过，在这轮回之地早已失去了意义。”

就在江嵊眼神彻底黯淡下去时，孟婆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在酆都鬼城那边，倒确实滞留着一个老妇人的魂灵，执拗得很，不肯进入轮回。她也是口口声声说要等她的儿子……只是这阴司等待亲人的魂灵多了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位。”

江嵊的眼睛骤然亮起！一定是娘亲！一定是她！她还在等他！她也没有去轮回！

这世间，还是有人记得他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急切涌上心头，江嵊脱口而出：“婆婆！我若喝下这汤，过后……还能去酆都鬼城找她吗？”

孟婆看着江嵊眼中瞬间燃起的希望，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孩子，喝下这孟婆汤，前尘往事，爱恨情仇，便都如云烟散去了。你连自己是谁都将忘记，又如何记得要去寻谁？若是你们母子缘分未尽，命中注定，自会在茫茫轮回中再次相遇的。一切都强求不得。”

喝下，便意味着遗忘。遗忘所有的痛苦，也遗忘……那份或许还在等待他到来的温暖。

江嵊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望向酆都鬼城的方向，内心剧烈挣扎着。

遗忘痛苦，是解脱。

可遗忘等待，是另一种残忍。

“我喝……我想我不会忘掉她的……一定不会……”

话音落下，两行清泪终是无声地滑过江嵊布满风霜的脸颊。可他终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啊。

就在江嵊颤抖着手，即将喝下那碗孟婆汤时，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颤抖的女子声音，自身后突兀地响起：

“就这么走了？”

江嵊整个人如同被定住！这个声音……他至死难忘！

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只见雾气缭绕的忘川河畔，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她褪去了玄甲与华服，只着一身素净的白衣，青丝如瀑，面容依旧清丽绝伦，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哀伤。

正是顾寒月！

此刻，顾寒月看着江嵊那副惊愕茫然又带着脆弱的神情，嘴角竟缓缓勾起一个甜甜的的笑容。

不等江嵊反应过来，她一步上前，伸出双臂，用力地将他拥进了怀里，仿佛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魂魄之中！

江嵊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懵了，鼻尖萦绕着一种熟悉的淡淡的冷香。他僵硬着身体，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顾寒月将脸埋在他冰冷的颈窝，闻言，抬起头，理直气壮地看着他：

“当然是死了。不然怎么能在这儿见到你？”

江嵊又是一愣，下意识地追问：“怎么死的？” 他想象过无数种可能，战死？病死？

顾寒月听到这个问题，却是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