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高了,自己只能从他手臂的缝隙里看到那瓶被他摇晃的满是气泡、水乳分离的“奶糊糊”。

奶粉结成了块,沉在底下,上面的水还是清的。

那玩意儿,说是毒药都不过分。

她伸出手从他手里拿过了那个尚有余温的奶瓶,顾凛的手上一紧,下意识不想给她。

他一个团长,指挥千军万马,还能被一瓶奶难住?

可他的手刚握紧,就被一双更小的手覆了上来,扭头对上她那双在昏暗中依旧清凌凌的眼睛,手指还是不自觉地松开了。

林晚沅夺过奶瓶,看都没看里面那坨主打一个“父爱如山,不知深浅”的奶糊糊,直接倒进水盆。

转身又拿起另一个干净的奶瓶,舀奶粉,倒温水,手腕一晃,一杯奶便冲好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十几秒。

她把奶瓶递到自己手腕内侧试了试,温度刚刚好,紧接着就把奶瓶往顾凛手里一塞,言简意赅:“你去喂。”

顾凛被她这一下塞得回了神,看着手里温热的奶瓶,默默点了点头,抱着顾安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把奶嘴塞进儿子嘴里,小家伙立刻停止了哭闹,抱着奶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顾凛看着怀里的小人儿,林晚沅就看着他。

看着他调整着抱姿,想让儿子更舒服一点;看着他用指腹蹭掉儿子嘴角的奶渍;看着他的眼睛里,映出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

夜风从窗户缝溜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下秒,一件军大衣就披在了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会着凉。”顾凛不知何时已抱着喝完奶的儿子走了过来。

林晚沅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没说话,顾凛又回去学着她之前的样子,把孩子竖着抱起来,在背上轻轻拍着。

直到听见一声奶嗝,他才松了口气的样子,等着顾安重新睡熟,将他放回了婴儿床。

事情都做完,顾凛看了一眼床铺,又看了一眼门口那个孤零零的小马扎,站着没动。

林晚沅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木头。

算了,随他去吧。或许他就是不习惯,或许他心里还是有别的想法。她不该强求。

她转身准备回到床上,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晚沅。”

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她停下脚步,回头。

“床……”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还很宽。”

他把她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还回来了!他把话还回来了!】

【反杀了!同志们!木头疙瘩他居然反杀了!】

【顾凛:你以为我拒绝了?不,我只是在组织语言!】

【快!妹宝!别怂!给他个台阶下!】

沸腾的红色字报像一把火,把林晚沅脸上褪下去的热度又给烧了起来。

这次轮到她没了反应,顾凛紧张得不行,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着,如果她现在把自己赶出去,自己是该立刻执行命令,还是再找个理由赖在门口。

就在他准备用“我还是在门口守着比较好”来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君子形象时,林晚沅动了。

她上了床,沉默地往最里面挪了挪,空出了一大片位置。

她能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先是小马扎被挪开的声音,然后是军靴脱下的闷响。

床铺的另一侧往下陷了一块,林晚沅的心也跟着一跳。

除去那一夜不算,这还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

身边的人也同样僵硬。

顾凛贴着床沿躺下的,几乎再往外一毫米就要掉下去。后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体两侧,一动也不敢动。

床好像也没那么宽,身边的她那么小一团,呼吸又轻又浅。

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味道,比猎豹团后山最好闻的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