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想:或许还是有怨吧,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能再怀上他的孩子,总会慢慢认命和他继续过下去的。
眼下,她不就是在认命吗?
姜姮低首轻吹浮在药上的热气,穿一袭月白襦裙,乌发半挽,娴静跽坐在榻上,眉眼温婉昳丽,像一朵被精心养育而经受不住半分风吹雨打的娇花。
她在等药凉的间隙不经意看向窗外,廊檐浮延,岚山云影,都被锁在四四方方的王府红墙里这些景她已经看腻了。
红墙外有更寥廓的天地在等着她,在召唤她。
她将药喝完,冲梁潇道:“你今天下了朝要快些回来,我们说好了,要去城南桑荆瓦子看傀儡戏的。”
她的嗓音软糯,刻意放慢语调,无端有种撒娇痴嗔的韵味。
梁潇笑了,上前揉了揉她的头,道:“好,我记住了。”
今日他果然回来得早,不到申时便回府来见姜姮。姜姮早打扮妥当,寻常衫裙妆髻,带一对金镯子,腰间配一只香囊。
镯子是七年前梁潇把姜姮带出靖穆王府时,她戴在身上的。而那香囊,则同她送给梁潇的颜色款式相似,瞧上去是一对,鼓囊囊的,散发着馥郁香气,想来是塞了许多香料在里面。
梁潇心情不错,罕见得没有多做盘问,揽着姜姮的腰往外走,穿过游廊,却遇上了梁玉徽。
这些日子许太夫人的精神头不错,汤药减了大半,梁玉徽也就偷起懒,时常姗姗来迟。
她见两人和颜悦色地要出门,打趣了两句,倒也识趣,不多做耽搁,让他们快走。
只是走到垂荔游廊的尽头,梁玉徽觉得异样,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见依偎在梁潇身侧的姜姮正回头看她。
隔着松柏繁树,凌乱花影,她的眉目略有些模糊,只是绽在唇间的一抹笑格外灿烂,竟像回到了少年时,鲜衣怒马,花团锦簇,活得自在惬意,无忧无虑。
梁玉徽不禁有些恍惚,痴痴回望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藤蔓叠翠的尽头。
她突然有些不安。
24. 辰景 他的悔,她的恨
从浚仪桥大街往西, 路经纸画时行、花果铺席,再转过三个楼子,经过绫锦院和法酒库, 便就是桑荆瓦子。
暮色将至,桑荆瓦子里的伶人便装扮上,调试管弦鼓瑟,于熙攘人群中不时飘出几段唱腔。
姜姮点名要看的傀儡戏在莲花棚里,几页槅扇窗,竹帘半卷,在二楼隔开几格雅间,而一楼便是露台勾栏,专做表演之用。
梁潇和姜姮一落座, 露台上早就候着的伶人便开始动起来。
木偶身牵数根线,粉墨登场,或筑球舞旋,或举棹划船,伴着伶人的唱和乐作,铺延出一场有声有调的大戏。
梁潇从来对这些消遣的玩意没有兴致, 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 低头剥榛子,细致地把薄衣搓掉, 放到姜姮的嘴边。
她乖乖地吃到嘴里, 目光紧凝着露台上的木偶, 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那样子却也不像多喜欢,脸上不见愉悦,目光痴怔怅惘, 像透过那小小的木偶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梁潇轻声问:“怎么?他们演得不好吗?”
姜姮目不转睛,道:“乏味极了。”
梁潇失笑:“那你还看得这么专心?”
姜姮道:“我小时候陪玉徽来看过。”她偏了头,姣美瓷白的面庞半掩在青丝后,眸中明灭闪烁,辨不清哀乐:“前些日子进宫时,崔元熙说他当年在这里见过我,他说我与从前相比变了许多,我想自己回想一下,当年的我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梁潇的表情微僵,缄默片刻,握住了她的手,道:“从前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人总要往前看的,对不对?”
姜姮看他,长长的睫羽若蝶翼,微微忽闪,在眼睑投下薄弱的阴影。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姜姮莞尔:“是,你说得很对,重要的是将来。”
说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