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1 / 2)

我就像是一个呆头呆脑的傻子,无意间闯入了一段柔情美梦,待梦醒来,发现梦中一切都不属于自己,却迟迟不愿接受现实,流连沉醉于其中,难以走出。

我穿梭于尘世间,在现实与梦幻中交替,人人唤我一声“顾相”,对我恭敬惧怕。皇帝甚至为我的宗族修祠,把我父亲、母亲的牌位都摆了进去,我一度成为了寒门学子光宗耀祖的典范。

曾经在我看来,难以击败的摄政王梁潇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我坐到了他曾经坐过的位子,位极人臣,大权在握,翻手可兴雨,覆手可为云。

闲暇时皇帝问我为什么还不成家,甚至半开玩笑地说:“你眼光这么高,那么多贵女都看不上,那么朕赐你位公主吧,朕有几个妹妹,你挑一个。”

我只置之一笑:“臣问官家,大燕律例里可有一条,成年男子必须娶妻?”

皇帝一愣,摇头:“没有。”

我道:“既然臣没有触犯律法,那么就请不要勉强臣成家。”

我要告退,皇帝从身后叫住了我。

他到底年轻,斟酌了许久,才道:“朕没有别的意思,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你没有亲人,又不纳姬妾,难不成真想孤独终老吗?时安,不至于吧,她就算是个仙女,也不至于要你为她自苦一生吧。”

我笑了笑:“我不觉得苦,如果勉强成婚,害了人家姑娘一生,那才是真的苦。”

我没有失去朝吟,她曾经真的出现过,与我在襄邑相依为命过,只不过后来她抵不过尘世的残酷,先一步离开了。

活下来的是姜姮,可也不能抹煞掉朝吟曾经存在的事实。

就算她只留下一片影子,一点点稀薄的记忆,于我心中,也胜过世间万千活着的女子,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为了世俗观念,迎娶一个我根本不可能会爱上的女子,而放弃我心中的朝吟。

想通了这些,日子仿佛变得没有那么难捱了。

又是一年上元节。

过去几年的上元节,虽然我早先放出话去,我不喜应酬,不拘俗礼,但还是有许多朝官想方设法往我府中送礼,甚至官家也暗示过我,水至清则无鱼,节庆时的孝敬,只要不太过分,收下就是。

我知他一片好心,不想我在朝中的人缘太差,但我总是想起幼年时家中盛景以及后来被抄家的惨状,父亲和叔父的贪渎兴许也只是起源于一点点无伤大雅的礼物。

我固执地将所谓孝敬悉数退回,渐渐的,大家都摸到了我的脾气,给我送礼的就少了。

我是丞相,需得秉公,不偏不倚,所以我的朋友很少,在朝中也落了个冷厉刻寡的名声,今年上元节,碰上辰羡远游、墨辞值守,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给仆婢们都放了假,让他们回家陪伴家人,自己漫步于金陵街头,如今是海晏河清的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再不见战火,街头灯火如昼,一片欢声笑语。

这里面有我的功劳。

我做了官,做了大官,位极人臣,不仅光宗耀祖,还造福了黎民苍生,我想,母亲和老爹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

这样想着,我不禁微笑,穿梭于人群,在灯火阑珊处,看见一个术士。

他老得厉害,须发皆白,裹在宽大的缁衣里,头束莲花冠,蜷成一团在拨弄他怀中的拂尘。

那拂尘被打理得油光水滑,术士宝贝地抱在怀里,抬起头,正与我的目光相撞。

我让他给我算命,他验过我的生辰八字,面露难色,半晌才道:“郎君宅心仁厚,普济苍生,广积善德,来世必定会如愿以偿的。”

“来世?”我笑起来:“看来今生已是一眼能望到头了,没什么可说,只有用来世宽慰人。可人哪有来世啊?满打满算也只能活一辈子而已。”

我将身上的钱都留给了他,转身离去。

月挂柳梢,瓦舍里灯火通明,正是最热闹繁华的时候。

伴着丝竹,婉转歌喉响起。

朝吟暮醉不经年,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