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姜姮,姜姮也在这儿,他要保护她,他不能在她面前输给梁潇。
顾时安只觉脑子里像有只小鼓在被敲打,咚咚咚,头疼且混乱。
他一手捂头,一手紧攥过口供。
门被推开,他歪头看去,见梁潇缓步进来,换了身燕脂色织金妆花缎袍,玉冠上嵌了颗蓝宝石,闪烁着幽暗的光。
顾时安极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他,但涵养容不得他说出那个“滚”字,只是冷淡道:“我在研究案情,请您出去。”
梁潇自然不会出去,站得远远的看他,好半天才道:“时安,你心里负担太重,这并不是好事。”
梁潇在面对顾时安时,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这是他慧眼识珠一手提拔起来的宰辅;一方面,心里又暗暗惋惜,他的仕途过于顺遂,纵然才智无双,到底缺了些历练。
最开始是姜姮把他推上了谏议大夫的位子,后来是他们合谋要对付崔太后和崔元熙,他为他铺路,明为敌暗为友。
他能走到今天,半是各人才智定力,半是时局推波助澜。
梁潇其实很喜欢他骨子里的那点优柔善良,执政者若无良善之心,那于天下苍生而言该是多么可怕的事。
可眼下,他恰恰是被这点优柔善良绊住了脚。
梁潇继续道:“你整日里想着那些人是因你而死,令事情毫无进展,后面只会有更多的人因你而死。在其位谋其政,你以为一声‘大相公’是那么好受的。”
顾时安怔怔看他,蓦地,怒火冲顶,挥袖将口供悉数扫到地上,厉声道:“你厉害,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那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潇神色漠然:“一举不成,他们不会再冒险攻袭东临山,只会像今天这般,想方设法谋害你。这回我不帮你,你自己来,若是不成,大不了把你这条命送在这里。”
他揽袖欲走,又想起一事,道:“对了,姮姮我已接回我的院子,你安心办案。”
梁潇走出厢房,很快便听见里面传出瓷器被打碎的声响。
顾时安被梁潇这么一通激,强迫自己静心闭门研究这些口供,时至黄昏,天沉欲雨,他敞开门,带着护卫走去了梁潇的院子。
他想见一见姜姮,原因无二,这案子竟与她有脱不开的干系。
104章、姮姮握他的手了……
院中守着梁潇的护卫, 他甫一靠近那些人便围上来,顾时安脸色微凉,正要命人把他们清开, 厢房的门从内打开, 姜姮走了出来。
她睡了一整天,大大恢复了元气, 秀面莹白, 显得神采奕奕。
姜姮很快看到了顾时安,快步走来,朝护卫和声细气地说了几句,那几人便退开,饶是这样还是分出一人去向虞清禀报。
顾时安脸色沉暗,甚是不豫地盯着那跑去报信的护卫, 却没再说什么。
他与姜姮顺着松荫慢行, 将自己查到的事慢慢说给了她听。
这山上的厨房管一日三膳, 看上去与山中学生没有过深交集,但细究下来, 却有不易被察觉的隐晦之处。
徐崇山是个老派甚至有些迂腐的读书人, 历来奉行简朴治学, 学院中的膳食自上而下都很清淡。
但山上有几个家境殷实的公子哥儿,耐不住清汤寡水,会偷偷给厨房里的厨子塞钱, 让厨子给他们开小灶。
顾时安盘问了那几个厨子,发现楚三生前和山上的一个学生私下接触颇多。
本来那些公子哥儿出手阔绰, 赏钱给得多, 给他们开小灶是很有油水的事, 厨房里的人商量好了, 大家轮着来,有钱一起赚。
那个学生起先只是来厨房知会一声要什么菜,可渐渐的,单点名只要楚三给他做。
说到这里,顾时安略微停顿,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如何继续往下说。
姜姮认真听完他的陈述,拂开落于颊边的一绺秀发,道:“这个学生我认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