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江南七郡万名乡绅联名上书,请求定西亲王殿下主持公道;再有靖南王以先帝亲弟、皇室族叔身份亲自告宗庙,孟长乐从此皇室除籍;然后是京城百官痛心疾首,齐称为废公主殿下蒙蔽,如今方知真相,恳请定西亲王殿下早日入主京中、南面称帝以慰天下!
雪花般的投诚信与陈情书纷至沓来,孟寒朝反而安坐平凉不动。
直到京中百官第五次上书,孟寒朝才终于再发敕令,说自己从来并非为了帝位而起争斗,只为天下百姓不受奸人蒙蔽。但如今天下未定,急需有人挑起责任,所以自己即日起便愧领摄政王,暂代朝政,待到踏平西秦之日,再请众人推举贤才为帝。
这一番姿态,又使得天下文人共推定西亲王殿下大贤。
终于,十月中,京城百官顶着寒风,百里列队,浩浩荡荡,共同迎接摄政王殿下入京。
众目睽睽之下,一身银装锦服的孟寒朝稳步踱出看来颇为简朴的马车,向面前群臣俯首道:“孟寒朝才识浅薄,得各位保举,登上摄政王位,实在愧不敢当。”
“孟寒朝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所以从前诸位或为奸人所惑,所做的种种,今日孟寒朝在此立誓,前情旧怨,一笔勾销!”
“日后,孟寒朝还需诸位大人鼎力相助,万望诸位大人公忠体国,以天下苍生为念,使我饱受战火的百姓,能够早日安居乐业!”
摄政王殿下的一番话,冠冕堂皇,稳住了京城惶惶不可终日的昔日公主党的暗涌。而孟寒朝,终于问鼎金銮殿里,空虚的帝王金椅旁那张独一无二的宝座,再无人居其上!
京城政权平稳更迭之后,如何处置昔日废公主废驸马,便被提上议程。
虽然摄政王殿下对往日种种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但这种敏感时刻,众位大臣怎敢不拼命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好与废公主撇清关系?
于是从立案到审判,不过短短半月,长乐公主、驸马、贵妃母家、前丞相一家,除了早已罪证明确的通敌叛国等罪状,还被查出欺君罔上、狂悖擅专、私吞国库银两、贪污渎职、卖官鬻爵,甚至还有纵容下人闹市骑马等等小事,也被一并报了上去,罪状一共列出了八十六条!这其中,可以诛尽九族的大罪就有二十二条!
审判结果得主审官员一致通过,废公主既已被逐出皇族,自然要立斩不赦;贵妃母家、驸马以及梁丞相家,则是抄家灭族!
奏折到了孟寒朝手里,他一读之下,笑容很是微妙。林小容其时正在孟寒朝府上,他便将折子递给林小容看。
孟寒朝这时为表心迹,坚辞不入住皇宫,只留在自己昔日京城的王府,林小容则住在楚府,两府离得极近,她倒也来去自由。
林小容拿起折子读了,便皱起眉头:“虽然他们的确有罪,可也不必什么都往他们头上扣吧。”
孟寒朝挑眉笑道:“想容从来最是心善。”
林小容不理他的打趣,只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判?”
孟寒朝一只手托着腮,思索了片刻,说:“无论长乐如何,她总是先皇血脉,怎能让她死得没有尊严。还是留全尸罢。贵妃娘娘么,也没什么好说。至于梁家人……”
林小容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孟寒朝道:“虽然梁月桥并未在军中留下真名,但他终究于国有功。梁月湖的罪名,不该让他牵扯上。梁丞相从前也算政绩通达,值得尊敬。我会区别对待。”
林小容闻言悄悄的松了口气。
孟寒朝何等眼光,自然看出她情绪的微小变化,心中也微微一笑。
林小容想了想又道:“殿下,行刑之前,我想去见见长乐公主。”
孟寒朝瞥了她一眼,道:“你去吧。”
※※※
林小容终于再次踏入皇宫。
穿过结了冻的金水河上的白玉桥,踏过犹有余雪的青砖广场,走过一层又一层厚重宫墙,一道又一道巍峨的朱红宫门,她的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情绪。